第3章 二老
老伙子,本名叫馬魁。此人可了不得。他在挖墳掘墓上的本事絕不在老呂之下,甚至更加精通。江湖上的人常說,老伙子這人走到一處,用屁眼子瞧都能瞧出來哪兒有墓。
78年改革開放之前,老伙子是南京靈寶齋的掌眼,在江湖上頗有名望。當時的南京地界,不管是人是鬼,手上的好東西若能得到老伙子的一番點評,那就立刻會身價暴漲,鹹魚翻身。
所以每天早晨,坐落於鼓樓大街南側的靈寶齋古玩店,竟卻比旁邊的劉長興小籠湯包店還熱鬧。嘩啦啦的一條長龍,擠滿了人,手上拿著各種瓷罐銅鍋高古玉,金銀珠寶黃花梨。不為別的,就為了讓他老伙子給自己手上的貨掌掌眼,金口美言幾句,接著就能抱著這件得到「權威鑒定」的金疙瘩,去市場上找洋鬼子換美刀了。
古玩鑒定只是老伙子的冰山一角,除此之外,他在陰陽周易,五行天理,風水定穴,史學,古文字翻譯等方面更是有通天的本事。
84年的時候,西冷印社當時的社長沙孟海三顧茅廬,與老伙子促膝長談,終於請得他出山,離開了金陵這座千年古城,來到了「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美麗富饒之地:杭州。加入了中國最權威的文化研究機構:西冷印社。
90年代初期,老伙子受到國家的特招,加入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四年後升為講師導師,與老呂一樣,負責為國家培養文物考古方面的人才。
老伙子和老呂這兩位歲數加起來比袁世凱還大的糟老頭子,真可謂名不虛傳。合作的六年間戰功累累,為國家找到了七十七座尚未被破壞的大型古墓,發掘的文物加在一起,能建五個博物館都還富裕。文考所的領導若不是顧慮嚴肅性,真想在二人的考評檔案上寫下一句「驚天地泣鬼神」來形容他們的神勇。
這一天,老呂和老伙子像往常一樣準備出外勤,去翻山越嶺,尋找古墓。按照二人的工作計劃,這次尋找古墓的地點是距離北京四個小時車程的河北省盧龍縣。
盧龍縣是個小縣,佔地不大。按老伙子的話說,這盧龍縣的天兒還沒他老腰上的痦子大。盧龍縣地雖小,可來頭卻不小。這裡在殷商時期是「孤竹國」的國都。歷史典故中的「夷齊讓位」「不食周粟」等,都發生在這裡。
青山如畫,碧湖如鏡。一縷金耀的陽光穿過薄霧,灑在盧龍這片大地上,泛起一陣陣如夢如幻的漣漪。駕駛著單位那輛破桑塔納的老伙子不禁詩興大發,一豎大拇指道:「門外奇花布錦,橋邊瑤草噴香。石崖兀青苔潤,懸壁高翠蘚長。細觀此福地,真乃賽天堂!」
副駕駛的老呂一言不發,心事重重,兩眼空洞的望著窗外發獃。老伙子拿胳膊肘捅了捅他,說:「我的呂大學士,對於我剛才這首詩,您老就不打算點評兩句?」
老呂壓根沒心情和他侃,懶得理他,頭也不回依舊靜靜望著窗外發獃。
老伙子嘆道:「老呂啊,我知道你孫女得了白血病你心裡著急,你聽我說啊,我老伙子不是安慰你,這病要是放在三十年前那肯定是絕症沒了跑。但你瞧瞧如今這醫學發展的速度,你他娘的把博爾特跟劉翔綁一塊也沒它快呀。白血病早就不是什麼絕症了,我拍著胸脯向毛主席發誓,你孫女絕對治得好。人家國母宋慶齡不就是慢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嗎,瞧瞧人家那精神頭,一直活到88歲呀!」
老呂說:「老伙子,謝謝你。」
老伙子說:「得嘞,咱今兒就別想這些不開心的事兒了。依我看咱倆現在還是趕緊的先找個飯館,鹵煮也成,爆肚也罷,先弄點油水葷葷嘴。一會兒進了山,就他娘的只能吃壓縮餅乾了。那玩意比我老舅媽的裹腳布還乾巴,也就你這種老革命能吃下去,我老伙子可咽不下嘴。」
進入盧龍縣之後,老呂和老伙子想找飯館吃飯,可跑的所里那輛破桑塔納的排氣管都開始冒黑煙了,他倆就連個麵條攤都沒瞧見。老伙子不高興的罵道:「他娘的,什麼破地方,咋連個飯館都沒有呢,成心不讓我老伙子開葷吶。」
老呂看了看錶說:「得了,天色不早了,咱還是抓緊時間進山吧。盧龍的山區不大,半天的功夫就能勘探完。工作結束之後,咱去旁邊的秦皇島找吃的。燜子,炸雞架,刷羊肉,你想吃啥吃啥,我請你,行了不。」
老伙子一豎大拇指樂道:「得嘞,走著。」
在現實生活中,盜墓行里各色各樣什麼人都有。他們之間水平上的差距,可謂天地之差。最低級的是那些社會上的小毛賊,年紀輕輕,手段卑劣,毫無規矩。喜歡拿著從某寶淘來的劣質金屬探測器滿山林子瞎轉。偶爾真碰上一兩座古墓,也不管墓葬的規制,年代,是否有價值等等,總之就斷定自己要發財了,恨不得立馬就鑽進墓里親吻乾屍的額頭,翩翩起舞,跳起優美的華爾茲,接著毛手毛腳挖了半天,冷不丁摸出一兩個破壇爛罐,就口口聲聲對別人說這是價值幾千萬的冥器。實則是鬧了笑話,對文物的基本常識都沒有。
這些小毛賊不懂文物常識不要緊,可不懂生活常識那就走遠了。2015年9月27號。洛陽市宜陽縣韓城鎮,五個小毛賊在墓室里空氣中毒,原本挺帥的五個小夥子,被公安同志從坑裡拽出來的時候,那臉被毒的跟趙四似的,火化完的骨灰都是紫黑色的。
2016年1月13日,咸陽市秦都區馬庄鎮,三個小毛賊怕打洞的聲音被附近的村民聽見,不知是哪個豬隊友想出來的好主意,找來一床被褥蓋住了洞口,試圖阻擋聲音,結果當他再次掀開被褥之後,洞里幹活的兩個夥伴已經窒息而亡了。
被活活憋死的人,死狀是最為恐怖的。當手電筒的光照在他兩名同伴那凸出的眼球和黑色的舌頭上時,他整個人當場就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