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道路兩旁的小販將面前的貨品擺得滿滿當當，叫賣聲絡繹不絕，真是一個極為繁華的長街了，可這樣繁華的長街卻是突然沉寂了一瞬。

衣白似雪，黑髮如墨，面容秀美絕俗。

女子緩緩的行走著，她的神情冷淡，氣質脫俗，整個人看起來如冰如雪，不帶凡塵之氣，白衣傾城，恍若仙神。

叫賣的攤販們看見她經過身旁時，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停下了動作，就怕驚擾到這如天上仙子般的女子，待她走過後才慢慢平靜下來，恢復如初。

女子自是不知曉他人的想法，一步一步走著，突然走至一處，她停了下來。

那是一個飾物，外界都稱之為發簪，她卻是未曾見過這種東西。這是世間女子鍾愛的一類飾物，她對此卻是沒有什麼想法，此刻這般好奇心起，卻是因為那個飾物像極了古墓總是出現的玉蜂，薄若蟬翼的雙翅，身體清澈透亮，微微舉起，在陽光的映照下，散發著溫潤的光，同樣的雪白如玉。

看了一會，不知是因為這飾物使她想起了古墓還是其他緣故，小龍女心中的喜悅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卻是平靜。就如同你嘗到一席淡而無味的飯菜，因為從未見過，便欣然吃食，可初時的好奇驚喜褪去之後，那飯菜卻只讓人有味同嚼蠟之感。

現在也是如此，看著這個飾物，小龍女心中不知作何想法，也不知自己該有什麼心情，因為她對此已經沒有了情緒浮動。

雖然心裡喜悅已不在，可終歸是她在這裡見到的第一樣有熟悉之感的東西，小龍女還是將它握於手中，轉身便準備離開，卻被人叫住。

「姑娘，你還沒給錢呢！」王奇看著那個轉身欲走的白衣女子，急忙喊道。

看著女子重新轉過身來，王奇不禁移了移頭身子，斜側著身子，看向了另一個方向，不敢直視對方。

雖然沒有正視對方，王奇心中卻是止不住的感慨，人生已過四十餘載，他從未見過長得這般出色的女娃，就像那話本里的天仙一樣漂亮，真叫人不知該如何說話，就怕驚擾到對方，讓對方如話本里乘風而去。

「錢？」所有的想法都止於女子的一句話。

王奇見過很多的人，生於市井，他是一個小人物，可這世上的小人物反而比那些大人物更懂得察言觀色，所以此刻他重新看向小龍女，對方臉上的冰冷之色消減了許多，眼裡帶著疑惑，有些許茫然。

這是一個不應出現在凡塵俗世的女子，也不應該為錢財所擾，換作其他人對著這樣一位美人，一個飾物算什麼，就是金山銀山也願意換得，只求佳人一笑。

王奇也差點一個心軟就放對方走了，可他記得自己的妻子夜夜點燈為了雕刻日漸不得見光的眼睛，還有她那漸漸長滿雙繭的雙手，他沒有資格心軟。

小龍女有些許疑惑，不知曉對方話語里的意思，可終究冰雪聰明，微微看了看手中的飾物，大致明白是需要那物事才能帶走這東西的，需要交換嗎？

一絲遺憾劃過心間，卻是沒有留下什麼波瀾，剛欲放下那發簪，王奇也準備雙手接過了，就見面前出現了一雙手，一雙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手。

王奇無法形容那是一雙怎樣的手，若是文雅的人可能會對那雙手說出許多的讚美之詞，可未讀過多少書的他，唯一能想到的詞語就只有好看二字。

那雙手的主人將手伸出來自不是為了讓別人點評自己手有多好看的，他的手裡握有一點碎銀子。

「這是替那位姑娘付賬的，勞煩店家收下了。」王奇看了看怔怔的看著手中突然多出的銀兩，一個溫和的聲音自身旁傳出，吸引了他的注意，王奇不禁看向了聲音的主人。

在剛剛面對那雙手時，王奇就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詞窮了，只能恨自己年輕的時候為何不多上兩堂課，多學一二個詞語，學得文人的幾分文雅，免得連讚美都找不到可用之詞。

可當看到手的主人時，他便覺得就算自己學會了所有的讚美溢嘆之詞，怕也是比不上對方的半分真實。

那是一位男子，他一身簡單的白麻衣衫，不帶多餘的裝飾之物，靜靜的站在這裡，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意。

明明他只說了一句話，也沒多少動作，可你卻可以從這簡單的話里感受到他的溫和，從他的行為感受到他的有禮。

進退自如，行為有距，道不盡的風姿儀采。

只讓人心中嘆息，世間竟有這般的人物。

小龍女偏了偏頭，看著男子，眼裡一閃而過的好奇，這不同尋常，她竟不知這人何時到的自己身旁，就如不知曉自己為何會到這地方一般。

生於古墓，遵於門規，小龍女對於一輩子呆在古墓這件事，已經做好了足夠的準備。

可不知怎麼回事，一陣迷霧過後便來到了這裡，喧鬧繁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不見靜幽。

自幼長於古墓，明明只是世間繁華里最普通的畫面，卻是小龍女從未見過的場景，也從未有人跟她說過這些。

對小龍女來說，磕磕碰碰，將近一個時辰，她從橋的那頭走到了這頭，一路所見，皆為陌生。

這大約就是外面的世界了，她只能這般想到。

看著面前的女子，花無缺恍然間似乎看見了大姑姑，同樣的冰冷，同樣的出塵，可還是不同的。

「你叫什麼？」小龍女開口，她的聲音有著江南女子的的嬌柔婉轉，可眾人卻依舊感覺她的話如冬季里的冰雪一般，讓人寒冷徹骨。

不過小龍女本就不是江南女子，就算聲音相像，也不能代表什麼。

花無缺卻似乎毫不受到影響，隨意合攏手中摺扇，向對方微一揖身，臉上還帶著常有的笑容，不急不緩的答道:「在下花無缺。」

圍觀的老百姓在心中感嘆道，當真是翩翩佳公子，風儀世無雙。

明明是同樣的白衣，同樣的不似凡塵中人，反觀女子，倒是顯得太過清冷了。

小龍女並不在意在場之人的看法，她的眼裡只有一個人，那是一個男人，一個她在剛才還不認識的男人，不過現在應當是認識了，因為她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名字，他說他叫花無缺。

「我要跟著你。」清冷的聲音自小龍女口中傳出，如此的話語，還是一位姑娘說的，在旁人看來平添了幾分曖昧之色。

可偏偏這位姑娘如冰雪雕砌，不見凡塵之感，哪怕說出這般的話語，也讓人不敢褻瀆。

「無缺有幸。」花無缺依舊溫和有禮，臉上帶著笑意，應答道。

一名女子，且還不是一名普通的女子，若是一個堪稱絕代佳人的女子對自己如此說話，可以想象，不管多麼正人君子，心裡都是會抱有一二分想法的。

尤其是在他剛才便幫了對方的情況下，英雄救美，以身相許，可不只是話本上才有的故事。

可花無缺的內心並沒有這些多餘的想法，雖不知這位姑娘為何要跟著自己，可女子總應當受到寬待一些，他何必追根究底。

小龍女自是不知曉眾人心中所想，她的想法很單純，師傅曾經說過，古墓之人，不弱於人，不欠於旁人。

她似乎是欠了這名男子，既如此便跟著他，還清那個叫做錢的東西。

至於回古墓之事，不疾不緩，泰然處之。

她既來到此處，應有緣由，等到了可以回去的那一天，她自是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