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觸不及你

唯一算是好消息的是——

區莉莉並沒有一路睡上位。

她沒能在城光集團成為許承光最信任的副手——

因為在城光國際呼風喚雨、左右大局的另有其人——

這人便是黎仁軒。

想起她的哥哥許克狄，這個唯一的好消息也成了壞消息。比起自己的兒子許克狄，許承光更重用好友黎衛德的兒子黎仁軒。

這其中的原因再簡單不過——黎仁軒做事手段更得許承光青睞。

許克詩還記得在大二的晚課上，當時自己強撐著快合上的眼皮，用最後一絲精力聽課。身材壯碩的禿頂講師正在講一宗收購案例。

因為工作緣故，她實在太累，沒撐住，一不小心睡著了3分鐘。

再次睜開眼時，屏幕上出現一段英文舊聞。這舊聞講的是城光國際收購澳洲大型能源公司時發生的曲折到近乎戲劇性的過程。

她在密密麻麻的英文里看到一個人名——

RenxuanLi

她當即放下筆，打開搜索引擎，噼里啪啦地在鍵盤上輸入「黎仁軒」這三個字。

所有睡意於頃刻間消失。

黎仁軒22歲在斯坦福商學院取得碩士學位，之後又在高盛做了半年的分析師，然後回國，進入城光國際。

講師正在展示的收購案發生在他進入城光國際的第二年——

他作為收購項目的負責人——為城光集團打了一場漂亮的收購戰，完成被同行認為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帶有他名字的財經新聞多的如同泛濫肆虐的洪水。

她也搜出一大車他的照片——

這些照片的發生背景大多數是商界的演講會、頒獎禮、發布會和其他一些重大活動。

依照大自然定律，他的面容更成熟、身材更高大了。

在看到第一張照片的瞬間，她記起他少年時期的模樣。

在這之前，她幾乎忘掉他長什麼樣。

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想起他。她甚至不記得上一次想起他是什麼時候。

她不再看屏幕上他的照片，相當乾脆地點擊右上角，關閉了所有網頁。

她不想在這些亂七八糟的網站上看到他——

這讓她有一種極度陌生的感覺。

就好像她從沒認識過他。

而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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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半。

西島長灣，許家大宅。

水晶吊燈投射出淡金色的光線，照耀在飯桌前幾個人的臉龐上。

許承光坐在主人位。

許克狄在左側，許克詩在右側。

區莉莉並不在飯桌上，否則，許克詩便不會坐下來吃飯了。

許克狄在5天前飛往英國，接洽傳媒公司INIEE決策人，按計劃——他將在距今3天後回國。

但許克狄現在活生生地坐在妹妹旁邊。

——計劃趕不上變化。

這個項目由許克狄負責，已經談了大半年，就在他飛去英國要簽意向書的時候，他接到老爹許承光的命令——

讓他立刻回國終止一切合作計劃。

「……INIEE假賬報告一經披露，股價連日急挫，昨日再跌12.24%……」

財經節目主持人面無表情地宣讀股市最新情況。

「好在仁軒及時發現INIEE的財務報告有問題。」許承光說。

他頓了頓，又道：「事情過去就算了，也是給你一個教訓，下次遇上這種事，要調查清楚。」

「知道。」許克狄看上去有些疲累。

許克詩低頭瞧著碗里的海鮮湯，覺得再聽許承光說「仁軒」一遍，她就沒辦法繼續吃飯了。

昨天翟愷彬才和她開玩笑說她的親哥在城光集團不受寵，今天哥哥搞砸事情就被搬上了飯桌。

一時間，飯桌上的氣氛有些凝重。

「你什麼時候回公司做事？」許承光看向許克詩。

「我很忙。」許克詩吃了一塊菠蘿咕嚕肉，語調又直又平，不帶一絲情緒。

許承光皺起眉頭：「忙？你忙的哪件事是正經的？」

「比起有些人，」許克詩語帶諷刺，「我忙的事正經到不能再正經了。」

許承光聽出她意有所指，他微抿嘴角，壓下自己的怒意，迫使自己不要在飯桌上和女兒起爭執。他裝作沒聽到她的後半句話，說：

「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肯認真做事？」

「我一直都在認真經營事業。」許克詩冷冷道。

最新的模特世界排名顯示——

她在模特行業混的還不賴。

「你和倫敦公司那邊的事，我會找人幫你談妥。下個月你就去立橫財務部，老添會親自負責帶你。」許承光說。

「立橫有限公司」是城光集團旗下規模排第二位的大型跨國公司，經營多元化業務，包括酒店、連鎖經營、零售、旅遊等等。

「不可能。」許克詩以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說。

「你姓許，成日在外面把自己弄得不倫不類，像個什麼樣子？」許承光加重語氣，「以前你在英國也就算了，你現在回來，就得照我說的做。」

「我不用你的錢，你憑什麼管我？」

許克詩說完，放下餐具，看也不看許承光，黑著一張臉，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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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晚，9點半。

中城區，赤莎高級住宅區，頂層公寓。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許克狄打開門，愣了下，還沒等他開口，許克詩就拎著不大不小的黑色行李箱擠進大門。

她在玄關處踢掉鞋子，氣道：「我是不回那個家了。」

許克狄搖搖頭，無奈一笑：「隨你便吧。」

許家大公子許克狄在半年前搬出許家大宅，在外獨住。

掛式電視屏幕上正在播放英超球賽直播。

「……角球開出來……球到費比加斯腳下了……費比加斯晃過來……費比加斯差點摔倒……費比加斯挑射……」

「……皮球打到門框……」

「你支持哪隊？」許克詩盯著直播畫面。

「利物浦。」許克狄答道。

「我撐車路士。」許克詩說。

在倫敦多年，不看球的她也受周圍人影響看起了足球。

「我們有四前鋒。」許克狄聳聳肩。

「你們中場全是糙哥，准輸。」許克詩說，「這裡有吃的嗎？」

「全在冰箱，自己找。」

許克詩走過去，拉開冰箱門，冷藏櫃內東西不多，她隨手拿了杯酸奶。

她撕開密封紙，一大口、一大口地將酸奶送入口中。

許克狄知道妹妹在家裡和父親以及區莉莉鬧得身心俱疲，就不再逼問她不想回答的問題。

許克詩知道哥哥近來事業不順，但哥哥這麼大個人了，無需她這個做妹妹的提醒他要多加小心。

這對高個子兄妹倆癱在沙發上專註看球，時不時為自己支持的球隊發出鼓勵叫喊……

30分鐘過去。

「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聲再度響起。

許克狄起身，走到玄關處，看向監控，1秒后，他轉過身：「我前女友找上門，分手1個月了，你幫我趕走她吧。」

許克詩拋了個大大的白眼，以一種旁人模仿不來、極其慵懶的姿態從沙發上起身。

她走過去，一把打開門。

許克狄閃身退到一邊。

眼前的年輕女人長得挺清秀，並不濃妝艷抹，穿一件棕色毛皮外套和緊身牛仔褲，一身裝扮還算過得去。

但此刻她身上有一股明顯的酒味。整個人就像沒睡醒。

「你是誰……」

女人瞬間傻了眼，眼角泛出淚光：

「你在克狄家裡做什麼。」

許克詩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

那女人抹了抹眼淚，盯著許克詩看了兩秒，旋即認出開門的人是許克狄最近那曝光率極高的超模妹妹。她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下自己的情緒，說：

「你好——我——」

「你和我哥已經沒任何關係了。小姐你身上真的很臭，早點回家洗洗睡吧。」

話音剛落，這女人又是一愣，一秒后，她以手掩面，直接哭了出來。

「還有，別再打擾我哥。」許克詩說著，砰的一聲關上門。

那女人的哭聲又持續地響了半分鐘，一會兒后，門外徹底沒了聲響。她走了。

許克詩斜靠在門邊，雙手交叉在胸前，嘴角一挑：「這是第幾個女友了？」

許克狄有些不好意思，轉了轉眼珠：「第——18個——了吧？」

「『了吧？』」許克詩挑眉，回到沙發上，「到底第幾個了？」

許克狄笑了。「哥沒管你，你還管起哥來了？說，你在英國交往過幾個男朋友了？」

「要你管。」許克詩翹起下唇。

「有沒有洋鬼子啊？」許克狄擠擠眉毛，做出鬼馬的表情。

「去你的。」

「你這麼凶，鬼佬也怕了你。」許克狄笑道。

許克詩拿起一個沙發墊，毫不留情地發力砸在哥哥身上。

兩兄妹在沙發上一邊鬧，一邊看球。

最後，許克詩直接在沙發上睡著。

許克狄無奈地搖搖頭，走入自己的卧房，拿出一條柔軟的羊毛毯為她蓋上，又打開客廳里的空調，將溫度調到28度——

妹妹怕冷。

球賽結束后，他關掉客廳的吊燈，輕手輕腳地回到自己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