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離島之夜
清蒸石斑、上湯芝士焗龍蝦、脆皮燒肉、脆皮乳鴿、三寶海鮮一一上桌。
每道菜都像是隨時準備送廚藝大賽參賽似的——充滿光澤,色澤鮮艷,香味撲鼻,極誘惑人。
許克詩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石斑肉送入口中。
魚肉爽滑而不失彈性,味道鮮美至極。她吃下一口后,又一連夾了好幾塊。
剛才在路上磨了將近1個半鐘頭,黎仁軒也很餓了,但他顯然沒許克詩那樣心急。
他打量著她奮力咀嚼的樣子——
她吃得很快,但吃相卻不算難看。
黎仁軒漂亮的眼睛流露出一絲笑意。
許克詩向來是放開吃,吃完放開健身運動。好在她天生體型瘦削,永遠都是頂著一張臉頰略微凹陷的標準超模臉。
黎仁軒吃掉一塊脆皮燒肉,說:「在英國的時候自己做菜嗎。」
——他怎麼問了個下午美食節目一樣的問題。
「有,烤雞,烤肉,烤土豆。」許克詩說。
「你不會用鍋?」
——被你發現了。
「你會用?」許克詩挑眉反問。
「會。」
「會燒哪些菜啊——」她尾音拉長,口吻質疑。
「挺多的。」
許克詩嘴角一翹:「乾哥挺能幹。」
「……」
40分鐘后,桌上的菜差不多被清空,倆人出海鮮樓。
他們並肩走在洛川島的土路小徑上,冬夜晚風揚起她頭頂的髮絲,末端隨風擦過他的耳畔。
有幾個外國人正在前方一顆香蕉樹前合影,他們嘰嘰喳喳地講著西班牙語,同時東張西望,四處顧盼。
其中一個鬼佬小夥子攔下一中年大叔,嘴巴動了動,說了一句話,那大叔搖搖頭,擺擺手,回了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黎仁軒與許克詩從他們身前走過,一個看上去16、17歲的鬼佬小美女匆忙上前,拉住黎仁軒的胳膊,用一口帶著濃重西班牙口音的英語說:
「Wouldyoutakeapictureforus?」(可以幫忙拍張照嗎?)
橄欖膚色美女直直地盯著黎仁軒,同時將手機往前一伸,又打量一眼站在黎仁軒身後的許克詩。
「Sure.」
黎仁軒接過手機,那群西班牙人又嘰嘰喳喳地擺好Pose,「咔嚓」一聲,一張合影拍好。
「Onemore,please.」橄欖膚色美女咧嘴笑道。(請多照一張。)
拍完后,西班牙美女蹦蹦跳跳地上前拿回手機,對著黎仁軒笑道:
「Thankyou.Yourgirllookssolovely.Youtwomakearealgoodcouple.」
(謝謝,你女友很漂亮。你們很般配。)
鬼佬美女的口音真的很重,但許克詩聽清了她的話。
接著,她聽見黎仁軒簡短地敷衍了美女一句「thanks」。
剛才是渡輪上的老婆婆……現在又輪到鬼佬美女說這種話……
——算了,和洋妞解釋的話才是真的沒事找事。
他們還要趕時間搭最後一班渡輪迴中城區。
黎仁軒轉過身,神色自然,像是剛才的對話沒發生過一樣,又像是剛才的對話都是出自真實般。
西島翡翠灣,當晚10點23分。
一輪彎月懸挂於漆黑的夜空。
「醒醒,到了。」
黎仁軒動聽而溫文的聲音在空間有限的車廂內響起。
許克詩在過了第一段高速后就感到昏昏欲睡,並成功在上第二段高速前徹底睡死過過去。
銀白的月光穿過擋風玻璃,照耀在她的臉蛋上,為她長長的睫毛鍍上一層淡淡的光華。
她的嘴唇泛著玫瑰花般的色澤。
她沒被黎仁軒叫醒,仍在熟睡。
黎仁軒解掉自己的安全帶,傾身向前:
「克詩,已經到了。」
見她緩緩睜開眼睛,臉上一片茫然,黎仁軒禁不住咧嘴輕笑。
極輕的笑聲響起——
比月色還溫柔。
帶著縱容般的無奈。
許克詩清醒過來,快速眨了眨雙眼。
——她在英國待了八年,從來沒有在別人的車裡睡著過——從來沒有。
「到了?」許克詩問出一句廢話。
「走吧。」
許克詩解掉自己的安全帶,打開車門步下車。
二人並肩穿過小區內鵝卵石鋪設的小徑,進入公寓大堂。
兩名男保安正熱火朝天地聊天,並沒留意到他們。
電梯樓層快速躍至第三十一層。
「叮」的一聲,電梯門向兩邊滑開,他們一前一後走出電梯。
走廊牆壁和地面都以白色大理石堆砌,反射著頭頂金黃色吊燈的燈光。
這層有四戶住戶,他們來到東面盡頭那間公寓的門口。
黎仁軒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然後在密碼鎖上輸入幾個數字,「滴答」一聲,門鎖開啟。
壁燈感應到聲音後於瞬間點亮,許克詩又將整間屋子的燈全部打開。
她一入門,先打開玄關櫃——
櫃門內側裝了穿衣鏡,裡面已經清空。玄關台上有花瓶擺放的痕迹。
二人往裡走去。
高高的天花板讓人放鬆情緒,這是間標準的豪華公寓,沙發和地毯都已經被人撤走,大廳空蕩蕩的。
「呼……呼……呼……」
一陣大風從外面涌了進來,落地窗沒關上,深紅的窗帘如波浪般隨風舞動。
許克詩不喜歡這窗帘的顏色。恐怖片導演就喜歡用這個顏色的窗帘。
「這房子『乾淨』嗎?」許克詩盯著窗帘問。
黎仁軒怪異地看著她,眼神好像在說「你想到哪去了」。
半秒后,他笑道:
「你害怕一個人住?」
「我一個人住了那麼多年,怎麼會怕。」許克詩否認。
「房子沒鬼,不用擔心。」
「你確定?」許克詩又瞧了一眼正在詭異舞動的窗帘。
「我不會騙你。」
他隨隨便便一笑都迷人至極。
白色流線型大理石吧台坐落於大廳北角。
灰白色調的島式廚房明亮而乾淨。
這地方似乎無可挑剔。
她又踱步走向卧室,裡面非常乾淨。但她有些潔癖,這地方不徹底清理乾淨,她是沒法直接住進去的。
屋子裡一共兩間浴室。一間獨立浴室裝在走廊盡頭,另一間在主卧室里。
兩間浴室都沒問題,空間足夠大,設計合理。
許克詩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你這個朋友,是男人,還是女人?」
「男的。」他看著她,唇角帶笑。
「就這裡吧。」許克詩雙臂交疊在胸前。
「門鎖你要改密碼,還是換鎖?」
「換成視網膜的。窗帘要換,牆紙也換,衛生間要消毒……」許克詩思索著一道道翻新程序。
「我讓人把這裡重新裝潢下好了,」黎仁軒說,「你想什麼時候住進去?」
「越快越好。」
「傢具呢?你想自己去買,還是——」
「沙發要皮的,白的,窗帘要深藍的,厚的,不能透光,整個房子的色調要冷一些,不要任何鮮艷的顏色,」許克詩逐一報出她的要求,冷淡而肯定地說,「絕對不要任何和紅色有關的東西。」
黎仁軒想起她小時候就沒穿過一件紅色的衣服,再度輕笑。
「笑什麼?」許克詩狐疑地看著他。
「沒什麼。」
20分鐘后,黎仁軒的車子在許克狄住的小區樓下熄火。
「手機拿過來。」黎仁軒伸出右手。
許克詩挑挑眉,交出手機。
他接過手機的時候——
中指碰到她的食指指尖。
黎仁軒在上面輸入一串數字,然後撥出去。「我的號碼,有什麼事就打給我。」
「嗯。」許克詩極輕、極短促地應了一聲,拿回自己的手機,解掉安全帶,抓起自己的手袋,打開車門,邁出車外。
透過擋風玻璃,黎仁軒看著她離開的背影。
5秒后,引擎聲響起,轎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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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的下午。
城光國際中心大廈第87層,COO辦公室。
黎仁軒正在翻閱一份計劃書。
白花花的A4紙上密密麻麻地寫著一行又一行的英文,並配上各種五花八門、奇形怪狀的表格,讓外行人一看就會頭暈。
黎仁軒看得很專註,神色則一如既往地輕鬆。
人們常說工作時候的男人最性感——
他整個人就是這句話最好的詮釋。
如果允許女職員觀摩上司工作的話,那麼黎仁軒的辦公室門前定會被人圍得水泄不通。
「叮鈴……叮鈴……叮鈴……」
桌面上的手機震動起來,黎仁軒從計劃書前抬起頭,拿過手機,按下接聽鍵。
「我改主意了,我要玻璃桌,不要給我買木桌。」
許克詩的聲音自揚聲器中傳來。
黎仁軒微微一笑,目光從計劃書中挪開。「好。」
但凡是許克詩的要求,他幾乎都會滿足她。
十年前是如此,十年後仍然不變。
「還有,把客廳的吊燈給我換掉。」許克詩說。
這時,戴白邊眼鏡的女秘書輕輕扣響黎仁軒辦公室玻璃門,在他示意可以進來后,女秘書打開玻璃門,往辦公桌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黎先生,這份是Sam托我交給你的報告。」
「換成什麼樣子?」黎仁軒回問。
女秘書並非第一天上班,上司因講電話而沒搭理自己對她來說再正常不過。
然而,這一天,女秘書在放下文件的同時,瞄了一眼黎仁軒。
「枝形,不要老古董款式的。」許克詩說。
「還有沒有其他的?」黎仁軒眼角邊浮現淺淺的笑意。
女秘書再次以古怪的眼神偷瞄他一眼。
「大廳地毯,要山羊毛的,灰白色。沒別的了。」許克詩報出最後一個要求。
「知道了,那等換鎖那天我再打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