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使(1)

一個很尋常的周末，行將傍晚。我從書店回來，心不在焉地往回走，還在琢磨著剛才一本書的內容，以至於差點撞上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小女孩。我連忙踉蹌著躲閃開，嘴裡嘟囔著「對不起」。但突然，我發現她似乎是有意擋住我的路，我看見她眼裡閃著害羞和殷切的光芒，似乎在做著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說的那位神使是真的嗎？他現在哪裡？」哦，是這樣，我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我經常向周圍的朋友講述一個神使的故事。這位神使從普通的事情中提煉出最美好的情感與精神，並稱之為神跡，他用的是自己獨有的方式，所以總能給人很深刻的印象。我記起來她是我一位朋友的孩子，我某次和朋友聚餐時，我給大家講過神使的一個故事，她也在場，我忘不了她專註得發亮的眼睛。於是，我蹲下來，面對面看著她。幸好，我口袋裡有一個非常可愛的小卡通，一個圓圓腦袋，瞪著眼睛發脾氣的塑料小怪人，是書店抽獎活動的小獎品，我把小卡通塞在她手中，說：「小美女，老實告訴你，這些故事都是我編的。」她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非常黯淡。「你騙人……？」「唔，但不是騙人。」我連忙解釋。她不解地看著我。「這位神使和每一個聰明、善良，有愛心的人在一起。你知道么，你也可以成為那個神使的，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影子，真的，他已經成為你的一部分了，他會永遠和你在一起，也許，有一天你一覺醒來，一照鏡子，發現自己就是那位神使了。相信我，肯定會的。」我感覺自己說得毫無章法，乾脆閉上了嘴。「就是說，有一天我照鏡子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不一樣了是吧？」「對，你會發現自己像個花仙子。」見她滿意我的解釋，我鬆了口氣。她寶石般的眼睛閃爍著光輝，我確信，我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某些我一直企盼看到的東西。她綻開甜美的笑容，在我手裡留下一塊小絲手帕，似乎是作為小卡通的回贈。她走了，帶給我一路的微笑。回到家，我隨手把小手帕放在書桌上。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我在伏案寫作后的片刻休憩間，拿起放在一角的小手帕，發現手帕一角映著一行字：「帶走它，放在每一顆心裡。」我仔細琢磨著這句晦澀的話，但仍不得其義，我不知道這位朋友是有意要通過她女兒向我傳達什麼東西，還是他自己一時興之所至的產物，不小心叫女兒帶出來了。我終於忍不住，撥通了他的電話。「喂，你在手帕上說些什麼？」我開門見山問他。「怎麼回事？」他看來全忘了這件事。我給他講事情經過，還未講完，他的回答讓我大吃一驚：「我沒有女兒的，我只有一個兒子，才不到兩歲。而且，那天吃飯，我並沒有帶我的兒子去。」「可是我記得非常清楚，你的女兒就坐在你的旁邊啊……」我有點嗑嗑巴巴。「你肯定是記錯了，因為我的確沒有女兒呀。而且，那天聚會的幾位朋友只有一位結婚了，還沒有孩子，另外幾個還根本沒有結婚，更不可能有孩子。事實上，那天根本就沒有孩子在場。」他說得如此確鑿。但我也沒錯，我真真切切地記得，她那雙專註閃亮的黑珍珠般的瞳仁。我仔細摩娑著那塊手帕，並無出奇之處，只是分外的乾淨，幾天不動，並不沾塵土，字好像是手寫的，非常工整……。我把那行字讀了一遍又一遍，始終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接下來的兩個星期，我向我所有認識的朋友都打了電話，但他們中間誰也沒有這樣的一位女兒，為了確保無誤，我把我所有的朋友全部列出來，一個個地排除，但還是沒有找到這個人，我甚至委託我的很多位朋友幫我尋找這個人，最後仍是毫無消息。在決心結束搜索活動的那天，我仔細回憶了那天的場景，最後的結論是：我沒有記錯，日期、飯店的名字都記得非常清楚。我還記得那天每個人都點了什麼菜，我當然還記得那個小女孩，她坐在我那位朋友旁邊，為了讓小小身子的她能夠方便就餐，我還特意關照服務員在她的椅子上放了一個高高的坐墊……。一個星期以後，她攔住我，我們短暫地交談過，互贈了禮物，我給她一個小卡通，她贈我一塊小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