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暴自棄
江風奔過去一看,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的正是他的爹爹江文遠,他雙目緊閉,顱骨塌陷,腦袋癟進去一大塊,渾身血跡,早已死去多時。背簍里還有半簍鮮活的靈芝,手裡還攥著一顆葉展足有五十多公分的野靈芝,上面依稀還能看出斑斑血跡!
「爹啊!都是我的錯,你快活過來,活過來啊!」
漫天風雨中,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跪倒在父親身邊,淚如泉湧,不停地用雙手擠按父親的胸腔,似乎在給父親做心肺復甦。
一下……兩下……三下……每按一下,就有鮮血從父親的嘴裡噴出。
「風兒,你爹已經去了,你就不要讓他再受這個罪了!」一個姓徐的老山民看不過去,走過去想將江風扶起來。他是木瓜村村長,名叫徐世才。
江風一把將村長老徐的手打開,雙目赤紅的吼道:「你胡說!我爹沒有死,他只是暈過去了!」
說罷,繼續用手擠壓父親的胸腔,聲音溫柔,如同對一個孩子似的說道:「爹,天正下著雨,地上冷,你快醒來與風兒到屋裡去,好嗎?」
六七個山民看到江風如同瘋魔了一般,紛紛搖頭嘆氣,偷偷抹著眼淚。
此時,霧鎖山谷,洋洋洒洒的雨絲變得更加綿密。整理好了衣著的胡珊月從診所里出來,她一臉憂傷的來到江風身後,左手打著傘,右手去拽江風的胳膊。
「你幹什麼?沒看到我爹昏過去了嗎?我正在讓他醒來!」江風胳膊一甩,將胡珊月甩了一個趔趄。
「啪!」
胡珊月站定身子,揚手打了江風一個耳光,厲聲說道:「江風,你也是懂醫的。你爹已經死了,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你就別再折騰他了!」
江風被打得一愣,渾濁的目光漸漸變得清晰起來,他撲在父親的屍身上大放悲聲:「爹啊!如果我沒考上那該死的大學,你現在會活得好好的,這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啊!嗚……」
一聲聲半大男子漢的哭聲驚天動地,蓋過了風雨聲,在山間飄蕩,驚動了木瓜村的眾鄉親。他們身穿蓑衣,紛紛來到診所前。當知道江華佗因為上山採摘靈芝摔死了,都驚嘆連連,唏噓不已。
胡珊月走到老徐面前,輕聲說道:「徐叔,江叔生前對村民一直非常好,他走了我們要讓他儘早入土為安。江風就是個書獃子,對這些事情不懂,我們要幫幫他。喪葬所需費用,都由我來負責,等他將來出息了再還我!」
「珊月侄女說得對,江風現在成了孤兒,我們得幫他。」老徐說罷,走到江風跟前,柔聲說道:「風兒,大家都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所以你不能讓你爹躺在雨地里。讓我們將他抬到屋裡,你幫你爹渾身擦拭乾凈,別讓你爹臟著走!」
「好!」江風像個木頭人似的答應著。
眾人將江文遠抬進堂屋內室,江風流著淚用溫水將父親身上的污泥、血跡擦乾淨,然後在眾人的幫助下給父親換上了一身乾淨衣服,抬到正堂的門板上,蓋上白布。
鄉親們找來木材,打好了一口棺材,將江文遠入殮。
江風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一邊燒著紙錢,一邊痛哭流涕。
因為條件所限,葬禮辦得很簡單,第三天就將江文遠與他的亡妻合葬,在墳前立了一塊墓碑。
全村老少感念江文遠這些年對山民的好,都自發前來送葬。
葬禮結束后,眾村民勸了江風一會兒,才紛紛離開這個傷心地。
墳塋前,只剩下跪在地上渾渾噩噩的江風,還有站在一旁的老徐和胡珊月。
老徐悄悄將胡珊月拉到一邊,小聲說道:「珊月侄女,你年紀輕,與風兒能說上話。這段日子你就多去診所開導開導他,我怕他會想不開!」
「放心吧,徐叔!鄉里鄉親的,江風就交給我了。我一定會讓他振作起來,完成學業!」
「珊月侄女,那就有勞你了!你江叔突然去世,我還得下山到鎮里去把有關情況彙報一下。」
「徐叔,你去忙吧!我在這裡陪陪江風,把他送到家。」
村長老徐走後,胡珊月站在墳地里,等了一會兒,見江風依舊傻愣的跪在那裡,就走上前去說道:「江風弟弟,人死不能復生,你不要太過傷心。哭壞了身體,怎麼去上大學?」
「上什麼大學?那個該死的大學,老子不上了!」江風突然一聲咆哮,從地上爬起來,瘋了一般向家裡跑去!
「江風弟弟,你要做什麼?等等我!」胡珊月吃了一驚,立刻沿著山路在後面追趕。她雖然比江風大了六歲,但如何能跑得過人高馬大、經常參加體育鍛煉的江風?而且她還穿著中跟皮涼鞋,在這個崎嶇不平的山路上奔跑多有不便,不一會兒就上氣不接下氣了。
看著江風越跑越遠,她咬了咬牙,將皮涼鞋脫下拿在手中,只穿著絲光襪,努力向前追去。
等追到江風的家,江風比她早到了一會兒了。
江風的家總共有六間低矮的石屋,三間做了診所,三間用來生活、居住。
江風徑直跑進居住的房屋裡,拉開抽屜翻找起來,終於,他找到了那張讓他又愛又恨的醫科大學錄取通知書。拿在手裡看了一會兒,就使勁撕扯起來。嘴裡叫著:「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我要撕碎你!」
大學錄取通知書的紙張很有韌性,一撕之下竟然沒有完全撕開。此刻正好胡珊月趕到,立刻撲上去搶奪起來!
「江風,你幹什麼?撕碎了錄取通知書,你還怎麼去報到?」胡珊月死死抓住江風的手,不讓他撕下去。
「你……你是我什麼人,為什麼要管我?」江風怒吼著。
「我是你姐!我不能讓你自暴自棄,快將錄取通知書給我!」胡珊月奮力掰開江風的手,將錄取通知書搶了下來,從短袖衫的領子里塞了下去。女人要是奮不顧身了,瞬間產生的力量真是不容小覷!
江風見錄取通知書被胡珊月搶去,而且放在了那個部位,不便搶奪,立刻大怒,口不擇言的吼道:「我就自暴自棄了,關你什麼事?你不是我姐,你就是一個不正經的女人!你關心我,不就是想讓我幫你排解獨守空房的寂寞嗎?」
「你!」
「我說得不對嗎?如果你真的憋不住了,我可以滿足你。來呀!來呀!你來呀!」江風身體向前一挺,做出一個不堪入目的動作。
「江風,你太過分了!」
胡珊月頓時嬌軀一顫,眼淚奪眶而出。她的確那麼想過,可江風當著她的面這麼說,也太傷人了吧?
她強忍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屈辱感,默默走到一旁的背簍前。背簍里放著十幾斤鮮活的靈芝,是江文遠用命換來的。她將靈芝倒在乾燥的地方晾曬,冷冷地說道:「這是你爹用性命換來的靈芝,你要是不珍惜,盡可以拿去扔掉!」
說罷,她含著眼淚,衝出江風的家門,向自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