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擾亂人心的花言巧語
江玄瑾氣了個半死。怎麼會有這種人呢?不講禮儀規矩就算了,連道理也不講!他堂堂七尺男兒,躺在個姑娘懷裡,像話嗎!再者說,他可是御封的紫陽君,旁人見著他,誰不得恭恭敬敬的?這人哪裡來的這麼大膽子?
「瞧你這身子燙得,跟剛烤出來的番薯一樣。」將他按在懷裡摸了兩把,大膽子的懷玉嘖嘖道,「可勁兒掙扎吧,再掙扎兩下,你頭更暈。」
渾身僵硬,江玄瑾眼裡刮著深冬雪風,死死地盯著她。
這眼神簡直是要殺人了,但懷玉絲毫不畏懼,還痞笑著拍了拍他:「乖,睡會兒,這裡離葯堂還遠呢。」
「你是亡命之徒嗎?」他冷冷地問。
懷玉挑眉:「為什麼這麼說?」
「若不是亡命之徒,又怎麼會這般膽大妄為。」江玄瑾眯眼,「趁我之危對我如此無禮,你可想過後果?」
懷玉勾唇:「後果么?肯定嚴重不到哪裡去,你可是以守禮自持聞名天下的人耶,難不成就因為我抱你親你,你就殺了我?」
天下人都知道,江家家教嚴苛,教出來的子弟個個宅心仁厚,循規蹈矩。江玄瑾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一向不在意私怨,只顧朝堂大局。
正是因為這個,她才敢這樣胡來。
江玄瑾閉了眼,僵硬地躺在她懷裡。
這人還真是了解他,怪不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是吃准了他不會強權壓人。
要是換成丹陽長公主,遇見這種人,肯定就直接拖出去砍了吧?壞人從來不會委屈自己,也就是好人活得累。
沉悶地嘆了口氣,他咳嗽了兩聲。
馬車的確顛簸,乘虛想來是擔心他,策馬跑得很快,可這姑娘的懷抱卻意外地穩當,躺著躺著,他的意識漸漸模糊了。
迷糊之中,江玄瑾感覺得到這人一直在輕輕拍著自己,嘴裡還哼著有些耳熟的小調,溫柔又纏綿。
懷玉哼的是《春日宴》,一邊哼一邊低頭看他,見他都沒什麼反應了,眼裡暗光便是一閃。
這可能是江玄瑾最脆弱的時候了,也是她最有機會殺了他的時候。
伸手摸了摸身上,沒有任何的尖銳之物。再搜搜他身上,好像也沒有匕首一類的東西。懷玉擰眉,這該怎麼辦?動手掐?可乘虛就在車簾外頭,江玄瑾只要吭一聲,他就會察覺。
李懷玉這叫一個悔啊,方才街上打鬥的時候,她為什麼不順手撿一把刀呢?再不濟匕首也成啊,怎麼能直接走了呢!
瞪眼看著懷裡的人,她覺得有點不甘心,一邊拍他一邊認真思考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江玄瑾太久沒睡好覺了,這一覺睡得實在踏實,夢裡草長鶯飛,是個極好的春天。他踩著厚厚的青草緩步往前,看見遠處有一襲宮裙綻放在高高的棗樹之下,顏色鮮活,光影婆娑。
睜開眼的時候,他還有些沒回過神。
「醒啦?」床榻邊有人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夠厲害的呀,大夫還說你會睡到明日呢。」
一聽這聲音,江玄瑾就又沉了眼:「你怎麼還在這裡?」
懷玉詫異地看著他,接著就有點委屈:「人家擔心你呀,一路送你來葯堂,怕乘虛照顧不好你,就眼巴巴在這兒守著。你倒好,醒來就嫌棄人!」
微微一頓,江玄瑾看了一眼四周。
好像是葯堂的廂房,外頭的天色已經黑了,屋子裡點了燈,這姑娘坐在他床邊,乘虛卻是不聲不響地站在遠處。
揉了揉眉心,他起身下床:「藥方拿著,回府。」
「你急什麼呀!」懷玉一爪子就將他按了回去,「你府里熬的葯哪有這濟世堂藥罐子熬出來的好啊?人家老大夫都說你這病來勢洶洶,最好在這兒住兩日好生調養。你要是現在回去,府里還不得亂成一團?」
更重要的是,江家哪有這兒好下手啊?到了嘴邊的鴨子,一定不能飛!
她這一臉發自內心的誠懇,看得江玄瑾疑惑了。
這人……難不成是真心為他好?
「主子,屬下已經派人回去知會過了。」旁邊的乘虛終於開口,「料想您也不願老太爺擔心,便說要在宮裡再忙幾日。」
乘虛都這樣說了,江玄瑾沉默半晌,終於是老實躺了下去。
只是……
閉眼也忽視不了旁邊那灼熱的目光,他微惱:「你看著我幹什麼?」
李懷玉撐著下巴笑眯眯地瞅他:「你好看。」
胡說八道,生病的人還能有好看的?江玄瑾皺眉。
「你別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啊。」懷玉道,「我這個人不撒謊的。」
此話一出,江玄瑾氣極反笑。
她還不撒謊?從遇見到現在,這個人嘴裡一句真話也沒有!她要是不會撒謊,全天下都沒騙子了!
「哎呀,你可終於笑了!」懷玉樂得拍手,「笑起來就更好看了!我就喜歡看你笑!」
尤其是被氣笑的這種,特別解氣。
江玄瑾黑著臉閉上了眼。
懷玉樂呵呵地看了一會兒,便起身走去乘虛面前,朝他伸手。
「怎麼?」乘虛一臉不解。
「藥方啊,大夫不是說戌時末之前要再煎一副嗎?方子給我,我去找葯童。」
「這……」乘虛搖頭,「我親自去。」
懷玉瞪眼:「怎麼?怕我給他下毒啊?」
「不是,但主子要入口的東西,都該由我把關。」
沒好氣地叉腰,懷玉道:「說來說去不就是怕他中毒么?我把關不就好了?再說了,這裡就你一個人,你去煎藥,還不得我來守他?我真要害他,等你走了不是一樣?」
乘虛聽得呆了呆,茫然地想,好像說得也挺有道理的哦!
「那……」他拿出了藥方。
懷玉一把搶過,捏在手裡朝他揮了揮就往外走。
床上的江玄瑾睜開了眼。
「主子?」乘虛有點忐忑地問,「要不屬下跟去看看?」
「不必。」江玄瑾輕咳兩聲,「我倒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麼。」
乘虛撓撓頭,小聲道:「屬下倒是覺得這姑娘性子直爽,不像要害您。聽她說的那些話……」
「她的話你也聽?」江玄瑾皺眉,「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你還信這些花言巧語?」
乘虛一頓,不敢吭聲了。
江玄瑾黑著臉想了一會兒,低聲又補上一句:「信不得的,誰信誰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