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取葯
白小辛真想就這麼一直抱下去，再也不放開。
就像之前經歷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
夢醒了，一切都還未到無法挽回的時候。
「一朵十年的花，就將你迷惑到這種地步了？」鼠神不屑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生生打碎了他美妙的夢境。
白小辛這時候心裡是怨恨的。
他甚至寧願留在這個夢境中，就像是一切都有了重頭再來一次的機會。
「我知道我自己到底在哪裡......我只是想看看，如果我當初並沒有貪心收了還陽石，事情將會變成怎樣的狀況。」
「雖然本君很不願意管你的閑事，可你在幻境中沉溺的時間越長，就越難以脫離，如果離開幻覺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靈枝草這樣的神草，只怕早都絕跡了。」
「那些人多半跟你想的一樣，當人當鬼的時候，誰都會有遺憾的。」
「可世事無常，開弓沒有回頭箭。」
「作出決定的那一瞬間，你就該知道，回不去了。」
白小辛瞪大了眼睛，有些黯然的重複著這句話，「是了，世上後悔二字，最是無用。」
他懷中的小丫頭散成了碎片，周圍的景象一點點虛幻消失。
他原來還站在相同的地方，再往前一步，就是兇險萬分的血池，他堪堪停在邊緣。
「看見了么，即使你堅持留下去，也未必有重來一次的機會。」鼠神聲音裡帶著些慨嘆。
其實在白小辛經歷幻境的時候，它也一樣在經歷自己的心魔，只是那心魔對他的影響並沒有那麼大。
甚至來不及出現就被他給撕碎了。
對於鼠神來說，再無後悔的可能性，這句話說的根本就是他自己。
白小辛此刻難得真切的對鼠神生出了感激。
「現在，你要朝著那朵花走過去，每三步，都會經歷一次不同的幻境，記住，最好破除的時候，便是幻境剛剛形成的時候。」
「無論是怎樣的情景，都不要抱著看下去的念頭。」
白小辛盯著足足有幾十米距離的靈枝草，堅定的點了點頭。
一步，兩步，三步，鋪子正是生意火爆的時候，那丫頭忙的滿頭大汗，白小辛懶洋洋的趴在一邊睡大覺，沈萌萌一臉無奈的抬頭看向他。
四步，五步，六步，鬼縣大人突然駕臨，那丫頭一臉懵懂的看著他，有些驚懼的朝著他伸出手。
七步，八步，九步，剛剛進入鬼衙時候，那丫頭地位只是比鬼卒強上一點兒，卻有很多能泡出來的機會，三天兩頭跟他來抱怨修鍊是件多麼累鬼的事情。
十步，十一步，十二步，沈萌萌開始變成了後來的樣子，她不再吐露自己不順心的事情，像是一隻傲嬌的貓，獨自舔舐傷口，卻將自己最陽光而美好的一面展現在他的面前。
......
二十二步，二十三步，二十四步，眼前的場景變成了陰森的牢獄。
這些畫面明明簡陋的過分，一眼便能讓他知道這裡是假的。
隨著這麼多次的幻境，白小辛已經對這些粗淺的幻境生出了抵抗力，可是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再次本困住了！
因為在視線里出現的，是沈萌萌傷痕纍纍的跪在地上的身影。
她身上滿是鞭痕，大量的黑氣不斷從她嬌弱的身軀上升騰而起，站在她對面的是正在施刑的人，一鞭子一鞭子，就像是抽在白小辛身上一樣。
為了防止自己發出慘叫，沈萌萌口中塞了一個布團。
她一定很疼，表情卻從始至終是溫和的，直到負責行刑的那個鬼卒收起了鞭子，將沈萌萌放下來，她才體力不支的軟倒在地上。
——荷葉。
氣到雙拳緊握的白小辛看著荷葉同樣拖著傷痕纍纍的身子過去將她扶起來，「傻丫頭，值得么。」
「荷葉姐姐，是我不好，你本可以不用管我的。」
「說什麼傻話呢。」荷葉溫柔的摸摸沈萌萌的頭髮，「不論你要做什麼，我都會站在你的身邊。」
「這是......假的吧。」白小辛的拳頭數次攥緊又鬆開。
之前的畫面在他的記憶之中有跡可循，可現在的畫面，卻分明不是他記憶中的。
為什麼他會看到這些。
這些，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個幻境，是以本君的記憶為主體形成的，本君關於你在乎的人的記憶。」鼠神帶著些慨嘆的聲音在白小辛腦海中響起，「她為你付出至此，你有所回報也是應該的。」
——是應該的么。
眼前的畫面驟然破碎。
白小辛目光堅定的繼續向前。
不！是他欠她的，不光欠她一條命，他欠的更多，他以前苦求不得而現在背負不起的感情，沉甸甸的壓在他的心中。
而剩下的路，似乎更加艱難。
沈萌萌強裝出來的笑顏。
依依不捨的道別。
跟在白小辛身後時候滑落的淚痕。
甚至最後將白小辛送走後的慷慨赴死。
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過，捫心自問，他待沈萌萌甚至說不上好，尤其在沈萌萌不是那麼軟弱呆萌之後，他甚至將對方當成避之不及的小麻煩精。
可現在必須要走下去！
必須要走下去！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這短短的三十多步，及至走到靈枝草前的時候，白小辛已是滿臉淚痕。
他發著抖，對著這朵花，筆直的跪了下去。
這三十多步，耗空了他身體中的全部精力。
白小辛無法抑制的發著抖，很多他以為自己早已遺忘的記憶，全部被鮮血淋漓的翻開，光是控制他自己不衝過去，就已經耗費了他全部的自制力。
幸好，一切都是值得的。
「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看著在面前輕輕擺動的靈枝草，白小辛深吸了一口氣，平復著自己的心情。
「生靈的眉間血能夠吸引靈枝草自主紮根。」
......眉間血，這個位置。
白小辛心底下意識出現了一抹危機感。
可他被幻境搞的有些不清醒的頭腦，又讓他完全無法做出更理性的判斷。
幾乎在聽到這句吩咐之後，白小辛的食指便已經伸到了眉心，凝聚在指尖的神力在他眉間豎直劃下，一道血口瞬時出現在他額心。
嫣紅的血瞬間落了下來，朝著那株眼睛不斷晃動的靈枝草上。
而白小辛此刻想的居然是——
他的身體......果然跟一般的鬼，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