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解釋。」
「龍山寺,有『山』啊。」她推推鼻樑上的大眼鏡。
「元本山也有山。」他嗟道:「戴小姐對山的定義還真寬。」在他們面前產立著萬華著名的古迹「龍山寺」,有兩百七十五年歷史,年代悠久,香火鼎盛。寺廟周圍,人潮洶湧,流動攤販販售著祭拜用的花及香品,鄭仁凱對戴岩靜說:「我沒宗教信仰,不要告訴我你打算叫我進去燒香拜拜。」
「是喔,我想也是,」戴岩靜不屑道:「你怎麼能進去呢?你怎麼可以拿香拜拜呢?風流又放蕩的男人是會被神佛唾棄的……」
「喂一一」還在記仇喔,人身攻擊了喔,鄭仁凱打開手機,搜尋起來。「我查一下附近有什麼登山步道……」不可以爬山!「嘿。」戴岩靜的招牌假笑又抬出來了。「不去廟裡沒關係,我還有安排別的節目,很精彩,絕不會讓你無聊,而且對強壯身心很有幫助。」
「什麼節目?」
「跟我來。」
戴岩靜領著他穿過馬路,到對面公園,朝通往龍山寺地下街的街道走。
「不知道你在搞什麼鬼。」鄭仁凱一路嘀咕,覷著她,忍不住劣根性犯了,又逗著她說:「你知道我為什麼深受女性歡迎嗎?」
「不想知道。」
「那是因為一一」突然拽住她的手,將她扯到胸前,她差點跟那堵胸膛撞在一起。
戴岩靜氣得抬頭開罵:「你搞什麼一一」她頓住話,因為他突然靠近她,目光炙得像要將她吞掉,眼色狂野又熱情,令她顫慄,渾身緊張的戒備起來。
他低聲在她耳邊說話,熱氣拂過她的耳根,她有點最眩。
「那是因為我知道怎麼滿足女人,讓她們在我這裡得到養分,渾身充飽電的離開,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麼讓她們快樂的?」他壓低聲,威脅性地更貼近她耳邊,熱燙強悍的身體更貼近她,粗糙的大手撫過她手臂。「要不要想象一下,讓我這麼強壯又性感的男人擁抱、愛撫……親吻……赤裸裸的……」啪!
鄭仁凱臉上一記熱辣。
戴岩靜揮出一大巴掌。
「搞清楚,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附贈一記狠瞪。
鄭仁凱撫著臉,挨揍了也不生氣,只是無賴的聳聳肩笑著,對她盛怒的目光蠻不在乎。
「OK,息怒,開開玩笑。」
「一點都不好笑,很下流。」
他無所謂地說:「反正我在你眼中沒上流過。」
「真是……」她握緊拳頭,像在看個無可救藥的男人。「你真是……邪惡又墮落。」戴岩靜轉身走,他跟上去,忍不住又損她一句,「看你反應這麼激烈……沒經驗?」
戴岩靜翻白眼,厚,想揍死他。
【第十六章】
龍山寺地下街充斥著各大「那卡西餐廳」,是不少老人家唱歌娛樂的去處,這是另一世界,放眼看去,幾乎全是歐告桑跟歐巴桑,一間間那卡西店,每家店都在拼音量大、音響好、樂隊贊,間間傳出宏亮歌聲,俗又有力。
—往來的老人家衣著俗氣,作風隨便,因此這裡有種別處沒有的自在,無拘無束的氣氛,那些比拼的歌聲讓此地熱鬧滾滾,沖淡老人家的寂寞,帶來活力。
鄭仁凱沒來過這種地方,簡直嚇傻了。
年節早就過去很久了,好幾家店還張貼過年的春聯,四周充滿歌聲人聲嗑瓜子聲,廉價的貢虹燈閃啊閃,有一堆又一堆窩著的老人,手拿寫滿數字的報紙,像在討論簽什麼詭異的樂透彩。
戴岩靜走進其中一家店,立刻有衣著妖冶、年過半百的歐巴桑迎上來,以非常嗲氣又熱情的手勢歡迎他們。
「請坐,請坐,帥哥美女,想喝什麼茶?選好了跟滿姨說喔。」叫滿姨的女人揺著屁股走開。
鄭仁凱驚恐地看著一排又一排黑色壓克力桌椅,鋪著銀閃閃的俗麗桌巾、塑膠杯子、放著瓜子的塑膠籃。
戴岩靜跟鄭仁凱解釋:「茶資一百,唱歌免費,附贈瓜子跟餅乾,可以待到晚上九點半,不用曬太陽,不怕下大雨,更不用氣喘吁吁走路,還能上台唱歌練呼吸。」這就是她最滿意的屋外活動(顯然還是在戶內)。
「你要我坐在這裡?聽老人唱歌?!」鄭仁凱嚇死了,他是音痴就算了,現在還這樣被那些阿公們荼毒耳朵?!
此刻,樂隊伴奏著,鄭仁凱耳邊響起N年前的台語老歌<倒退嚕>,舞台前,阿伯跟阿婆跳倫巴,隨著歌聲揺擺,台上一名店內唯一最年輕的性感女子,配合著樂隊的演奏,又跳又唱的很投入。
「你要唱嗎?你可以上去唱啊。」戴岩靜笑嘻嘻地問鄭仁凱,欣賞他鐵青的臉色。
「我最討厭唱歌。」這桌子真小,椅子真硬,他這樣一位大隻佬,怎麼坐怎麼彆扭啊。「拜託,這是老年人的娛樂吧?」台上女子唱畢,一群老伯伯用力鼓掌,他們吹口哨,高喊一一「阿禮阿禮阿禮!」叫阿禮的女子彎腰鞠躬,感謝掌聲,然後睜大眼睛,看向戴岩靜這邊。
「天啊,我看見一名帥哥唉!」戴守禮故意誇張地朝鄭仁凱喊:「先生?先生!」朝他招手。
鄭仁凱愣住,問戴岩靜:「她在叫我嗎?」
「是在叫你唉!」吧吧吧,好戲上場。
戴守禮手一揮,集合眾妖妖打扮的歐巴桑。「來,我們去找帥哥。」她們一起往鄭仁凱這邊笑盈盈走來也。
鄭仁凱驚呼,抓住桌子。「她們過來了,她們要幹麼?岩靜?岩靜?馬上叫她們站住,不要過來,」鄭仁凱看著一群老女人,虎視眈眈朝他笑著走來,毛骨悚然啊!看他緊張的,戴岩靜大笑。
戴守禮過來,挽住鄭仁凱的手臂,其他歐巴桑手來腳來地又是抱、又是摸、又是按的,她們將鄭仁凱拉起來。
「這位帥哥,有沒有榮幸跟你合唱一曲呢?」戴守禮問,其他歐巴桑嚼著紅唇,七嘴八舌輪番輕薄他。「呦,哥哥有練身體喔,『漢糙』(身材)贊喔。」
「呦,好緊好性感的屁屁喔。」另一名胖歐巴桑怪叫大笑。「有腹肌唉,你們掐掐看好硬喔,」鄭仁凱握緊拳頭,忍耐著不反抗,他的人生守則就是不管女人怎樣,不可以揍女人,可是,這些都可以當他媽的女人是怎樣?她們好色啊!「走,我們去唱歌。」戴守禮拉他上台,其他歐巴桑推波助瀾,「你們唱就好了,」鄭仁凱被圍攻,無處逃。
「大家掌聲鼓勵鼓勵!」戴守禮將他拖上舞台,朝樂隊喊。「《四季紅》給它奏下去!」鄭仁凱還沒反應過來,麥克風已塞到他手裡,樂隊演奏,阿伯阿婆圍著他們跳舞起來,外面走道上的阿公阿婆們也聚集起來,圍著看他表……「我不會唱一一」他很尷尬地說,管你會不會!戴守禮引亢高歌,她唱作俱佳對他歌唱,更突顯出他僵在台上的笨拙跟難堪,結果他像個獃頭鵝尷尬地笑,看著一群阿伯阿婆跳著荒腔走板的舞蹈。
他被戴岩靜耍了。
他看戴岩靜在座位上笑到身體一抽一抽的,淚都飆出來了。
可惡,他獃獃站著,直到歌曲結束。
戴守禮拿著麥克風,很諧星地對他評頭論足,引得台下訕笑。「哥哥,看你長得這麼帥,怎麼不會唱歌啊?那跳舞會不會?跳舞會吧?你身材這麼好,應該很會跳吧?滿姨,陪他跳一曲……我來唱歌。」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