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化身

他咬到了一塊比鐵還硬的「肉」。

「這世間，很難看見你們猰貐一族了。」江易名聲音平淡，「因為大多數都被殺掉了。行俠仗義的鍊氣士最喜歡找你們的麻煩，空有一身力量，卻毀在了一顆混亂的腦袋上，根本使不出來。」

他看著面前的猰貐，輕鬆將他按壓在原地，伸出手，宋婉清從中走了出來。

「就是他！我做夢也忘不了他！！！」

江易名忽然攔住了她，臉色奇怪道：「你先別急。我讀取了他的記憶后，似乎有關於你孩子的信息……」

……

近百年前，那個煙火動蕩的1934年。

這一年，末帝再次登上了皇帝寶座，希特勒繼任德國總統，紅軍開始了長征之路……

而在宣城的一處不起眼的鄉鎮里，一夥潰軍奪去了一個普通女人的生命。在女人的屍首旁，一個嬰兒在地上哭鬧不止。小小的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至親的屍體，就躺在了自己的身邊，也想象不到未來的路通往何方。他的哭啼，只是因為太餓了。

奔波勞苦，讓這個大家閨秀之女受盡了折磨，長期斷糧少水的情況下，根本分泌不出奶水，遠遠不能餵飽自己的孩子。

嬰兒的哭聲越發虛弱，小臉憋得通紅。

忽然，一隻像狐狸一樣的異獸沖入了鄉鎮破廟裡，嗅了嗅屍首，打了個噴嚏，又朝著嬰兒看去。

他破天荒的沒有直接把嬰兒吃進肚子里，一絲冥冥中的天賦在他的血液中蠢蠢欲動，讓他止住了進食的慾望，而是銜著嬰兒，飛速離去。

在凡人肉眼難以看見的層次，宋婉清臉帶茫然地站了起來，忽然看見自己的小兒子，連忙追了上去。

在天色擦亮的時候，宋婉清不記得自己已經追了多遠，只是茫然地看著猰貐化作了一個小黑點，最終消失在視野里。

她沒有繼續追下去，似乎有聲音在她耳邊低語，必須躲避陽光，不然就會死。

……

「簡單來說，你的兒子被這隻猰貐培育成了『血肉化身』。」江易名也難以理解妖怪的修行之法，按他自己理解，連猜帶蒙，「你兒子應該還活著，而且被猰貐施展了他這一族的秘術，到現在只成長到三歲不到的年齡。」

猰貐一族，天生缺陷在於大腦，由於極低的腦容量，導致這一族智慧及其低下。儘管繼承了天神的部分力量，生來強大，卻終生渾渾噩噩，不得其法。

無數歲月過去，無數猰貐在基因的驅使下，嘗試奪舍別的生物，卻少有成功者。

「你是說，我的兒子還活著？」宋婉清追問。

「如今算是活死人狀態吧……」江易名在猰貐那雜亂無章的記憶之中整理信息，皺著眉頭，「這傢伙也太蠢了，渾渾噩噩的……有了，二十年前……被有關部門派出的精英士兵取走……」

「什麼意思？」

「你的兒子在政府那裡。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要回來。」江易名語氣平淡的說著，彷彿在敘述一件平凡無奇的小事。

「真的嗎？多謝上仙，多謝上仙！」宋婉清又忍不住的伏了下來。

「無妨，這也是……也算是我義務所在。」江易名不由想到了天庭的任務，回道。

情緒……快樂、悲傷、憤怒、驚訝、恐懼……

一切的情緒力量，都是江易名需要收集的。

這，也能收集到情緒吧？

宋婉清有些困惑，不過也沒有多問。

「這隻猰貐，你打算怎麼處理？」江易名問。

「……我也不知道。」雖然也有衝動的情緒，不過宋婉清已經能認識到，這隻猰貐不能說無罪，至少還將自己兒子完整保存了今天，相抵之下，她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什麼怨憤的情緒了。

很神奇的一點，她發現自己居然不恨這個她悄悄追蹤了近百年的怪物，此時已經完全被思念所充斥著——自從江易名說自己兒子還活著的那一刻開始。

她忽然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有些無措於自己現在的模樣，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臉上滿是血痕，跟百年前自己死去的時候一模一樣……現在的樣子見到小兒子，肯定會嚇他一跳吧？

「好。」江易名先將腳下那嚇得一動也不動的猰貐收了起來，轉頭看向宋婉清，「走吧。」

「大人，你說我現在的樣子能改變嗎？」宋婉清患得患失，悄悄問道。

江易名笑：「你現在也是馬上邁入鬼仙的修為了，意念一動就能改變外形，要多美有多美。」

……

回到了書店，江易名發現，電早已修好了，別的不說，這電力局的效率是真心高，不到兩小時就把壞掉的線路搞定了。

小店亮起了溫馨的橘燈，江易名將女鬼放了出來，隨意道：「你挑個地方呆著吧。注意裡面的那間屋子別進。」他指的是必方所處的房間。

宋婉清點了點頭，期期艾艾道：「我能在這裡看書嗎？」

江易名這才注意到，她已經換了副模樣，臉蛋清秀，略帶幾分含羞笑容，身子看上去微微散發著光芒。此時她正款款看過來，失神間，江易名忽然想到，她已經好久沒用最開始那個「奴家」的自稱了。

「大人？」

「……沒事，你儘管在這看吧，我休息去了……對了，你身體上的磷光收攏下，免得驚到凡人。」江易名回過神來。

他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看那女鬼正在桌前，翻開了一頁書。

燈似霧，籠罩著一片小天地。

……

臨休息前，江易名又去看了眼必方。

也不知是九尾狐的搖籃曲有神效，只見它到現在還在呼呼大睡，身下的蛋膜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

「這小傢伙，睡著的時候真夠安靜的。」

一夜無話。

次日，晨。

太陽早早地升了起來，今天沒有那坑爹的孵蛋任務，江易名早早的開了店門。

陽光透過招牌射了進來，在門口的地面瓷磚上，流淌著一塊塊大小不一的光斑。

一夜過去，女鬼的臉色似乎好了許多，帶笑地同江易名問好。

「大人，看樣子，您這裡似乎很是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