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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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月的瞪視下,唐朵倏地笑了:「你可真牛逼。」

嚴格來說,林月演的不夠逼真,但唐朵接到這個案子的時候,已經先入為主的將她當成受害者,而且兩人只見過一面,還是在這個光線不充足的小房間,只要林月埋著頭,裝出發抖的模樣,就讓人很難分辨。

但就在剛才,梁辰打開筆記本電腦蓋的剎那,唐朵卻是發自內心的覺得,這小姑娘的心機太深了。

用監控錄像這一招,唐朵的確沒想到。

一直都在瞪人的林月突然開口:「你們剛才說的是真的嗎,已經找到證據了。」

唐朵掃了她一眼:「所以,你可以放心交代老底了。」

林月卻緊閉雙唇。

梁辰走到屋子的另一邊,那裡是一整片黑暗,他靠牆而立,彷彿置身事外。

然後,他說:「法律里沒有一條規定裝瘋會獲罪,就算你現在交代,只要你不是策劃,不是主謀,不是栽贓陷害,都不會受到制裁。這種程度的『借刀殺人』也一樣。」

一陣沉默。

梁辰和唐朵都不再說話,只等林月。

直到林月把事情想了一遍,確定自己沒有大礙,才問:「你們是怎麼發現的?」

唐朵說:「你的手機找到的太容易了,密碼還是你媽媽的生日,那些空間和朋友圈裡的消息也沒有刪除,所有需要我們了解的信息,都保存得非常完整,這難道不奇怪么?」

頓了一秒,唐朵接著道:「但你放心,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你的事我也沒興趣跟外人講。我只是好奇,故事的真正版本。」

不知是否出於作案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回到案發現場的心理,而且會在作案后帶走一些東西,回味,或者炫耀。

林月也想測試一下自己故事是否能自圓其說,便開始講述道:「我小時候,經常被我爸打,後來他死了,我和我媽相依為命。我很早熟,做事不敢衝動,不敢惹是生非,我要勤工儉學,要賺學費,要賺錢給我媽做透析。但是就算我們生活得再小心,依然免不了被人欺負。總會有一些人,因為我們家沒有男人撐腰就欺負我們。」

這樣的背景,足夠博人同情。

試問這樣環境下長大的林月,又怎麼會被輕易逼瘋?

唐朵問:「所以,你想找個大樹好乘涼?」

林月:「沒錯。」

陳晨就是林月上大學后找到的第一棵大樹。

陳晨性格霸氣、粗魯,拳頭硬,在社會上還有點人脈,班裡沒有人敢惹她,林月要接近她,必然要掩飾自己性格上真正的東西,投其所好。

林月:「陳晨第一次帶我去夜總會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成人社會是這樣的,很精彩,也很複雜,去那裡的人都很有錢,沒有人像我一樣出去打零工。然後,我發現那些有錢的老闆,都在巴結岩哥。」

那是森林裡最茁壯的一顆大樹。

林月:「我想,只要我成功接近岩哥,我們家很多問題就都可以解決……但我想不到,陳晨喜歡他。我根本不想傷害她,我只是為了生存,不想橫刀奪愛……」

唐朵突然將她打斷:「你說謊。」

林月下意識揚起聲音:「我沒有!」

唐朵不禁笑了,煞有其事的比了個手勢:「噓,小聲點,你家隔音可不好,萬一讓你媽媽聽見了,你該怎麼圓?」

林月崩緊了臉,彷彿被這句話拿住了。

只聽唐朵繼續道:「陳晨喜歡廖岩的事,從沒掩飾過,廖岩所有小弟都知道,她還在自己手腕上紋了和他一樣的圖騰,這麼明顯的事實,你卻說你沒想到?」

話落,唐朵看向幾乎和黑暗融成一體的身影。

她問:「你怎麼看?」

梁辰:「我的解釋是『自我美化』。人會在遭到威脅時設法自我保護,通過自我障礙行為為自己開脫。」

林月又一次反駁:「你胡說!」

但她的聲音明顯小多了。

「陳晨從來沒跟我說過她喜歡岩哥,她也沒有阻止過我接近岩哥,我以為她無所謂,不在乎。後來,我媽突然暈倒了,到了醫院要交醫藥費,可我們家的錢不夠,我沒辦法,就想找岩哥。可是那天他不在,我媽也等不了,陳晨就帶我去見王總,還當面跟我保證,一個小時內就可以給我打款,只要我……」

說到這裡,林月突然頓住。

隔了好一會兒,她才繼續道:「我知道裸貸的風險是什麼,可是名聲和錢比起來到底哪個重要,我當時根本顧不了那麼多。再說,還有陳晨給我做擔保人,保證不會公開我的照片,就算我還錢晚了,也能寬限,利息也不用三成那麼高。」

唐朵:「哦,你是說,她騙了你?」

林月:「對,到了還款日,我就接到十幾個催債電話,威脅我,恐嚇我,我害怕極了,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去找陳晨,沒想到她卻跟我說——『你對不起我,我也不會讓你好過。林月,你完了。』……如果這件事讓我媽知道了,她一定會失望,會難過,病情可能還會加重,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唐朵:「你為什麼不報警?」

「我要是報警,這件事一定會鬧大,警察會去學校調查,到時候事情傳開了,我會被開除。我知道,只有我瘋了,我媽才會去找朋友幫忙,她的朋友提過你們的替身工作室,還說你們會定期免費幫助一些人。我知道,在那種時候,我媽一定會找你們,這件事也可以暗中調查,再將證據交給警方,那家貸款公司會被查抄,照片會被銷毀,而且我的事學校的人也不會知道,他們只會以為我是被陳晨霸凌瘋了,會同情我。再過幾年,等同學們都畢業了,我再恢復心智,復學……」

唐朵又一次打斷林月:「你又說謊。」

這一回,林月沒有吭聲。

她只是瞪著唐朵。

唐朵卻沒有立刻點出重點,目光平靜的像是在等什麼。

隔了幾秒,她等到了。

梁辰:「女兒瘋了,母親沒有報警,沒有找校方,居然會找替身公司。這在概率上說不通。一定要有一個確保母親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出現,讓她沒有其他選擇。」

唐朵笑了:「這就像雛鳥遇到危機,鳥媽媽又要跟敵人拚命,又要保護自己的孩子。顯然,你需要替換一個理由給她,讓她不敢找校方和警察,只能找我們,因為要保護你的私隱。就好比說,你小時候遭父親的毒打,便假裝自己喜歡同性,還一個不小心和陳晨發生了感情,結果卻遭到玩弄,還被甩了,精神上承受不住,就瘋了。」

林月沒說話,但她的眼神突然睜大,等於透露了答案。

唐朵再沒什麼可問的了。

林家雖然沒錢,可是工作室不會差唐朵一分,林月雖然沒瘋,說到底也是裸貸事件的受害者,再說林月瘋與不瘋,連警察都管不著,又關她什麼事?

唐朵擺擺手:「哎,我也只是隨便猜猜,你就當我胡說八道好了。」

話落,她站起身,要往門口走。

林月的聲音追了上去:「我沒做錯,我有什麼錯,我只是用了迂迴的辦法把他們做的壞事抖出來,而且我是受害者,我不希望我和我媽遭到報復,我是迫不得已的!」

她這話,也不知道是說給唐朵聽的,還是她自己。

唐朵不懂,像王總和陳晨做的那些骯髒事,是非如此分明,根本不需要討論對錯,林月為什麼一定要把自己和他們擺在同一個天平上,來證明自己。

但唐朵想了想,最終一個字都沒說。

……

再一抬眼,她又對上黑暗裡那道人影。

她知道不是她的錯覺,彷彿他的目光一直在跟著她。

於是,她也走進那片黑暗。

直到在他身前一步的地方站定,撞上那雙漆黑的眸子。

唐朵這才突然想起來,上次在黑壓壓的樓道里,他也是這樣的眼神。

唐朵問:「你看什麼?」

一秒的沉默。

梁辰說:「看你。」

然後,他突然動了,背脊離開身後的牆,向前邁了一小步。

他的一小步是唐朵的一大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近的足以聞得見對方身上的氣息。

但他身上,只有沐浴乳的氣味,而她身上,有洗髮精的味道。

他們身上都帶著淡淡的咖啡香。

梁辰從外套兜里拿出手機,當著唐朵的面按斷。

唐朵低頭一看,這才發現他一直開著錄音軟體。

她驚訝的抬起眼皮。

「你為什麼錄音?」

梁辰平靜的說:「方便以後拿出來聽。」

「聽什麼?」

「聽故事。」

兩人旁若無人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落進林月的耳朵里,聽到「錄音」二字,她立刻急了,喊了一聲:「喂!」

可是卻沒有人理她。

梁辰已率先走向門口,開門出去了。

……

兩人離開林家,一前一後往樓下走。

樓梯走了一半,唐朵的速度就慢了下來。

走在前面的梁辰腳下一頓,回頭看到唐朵站在樓梯中間一動不動,只是看著他。

梁辰只好折回,拾級而上,在唐朵下一層台階上站定。

他們之間的身高差距一下子縮短了,這下他只比唐朵高了一點點。

他問:「還在想林月的事?」

唐朵眉頭皺了皺,隨口「嗯」了一聲。

事實上,她是在想梁辰剛才的行為。

她知道,如果她在繼續追問下去除了聽故事,還有沒有別的原因,以梁辰說話的邏輯,多半會回答「我需要採集樣本,所以要錄下來」。

這個男人彷彿做任何事,都是理直氣壯,理所應當的。

但唐朵沒想到,她的一句「嗯」,竟然激發起他的專業分析。

梁辰:「其實林月自身的性格缺陷,就註定了她在這些事情上的選擇,換一個人,即便有同樣的家庭環境,也未必會選擇陳晨當朋友,未必會去裸貸,自然也不會有後面的事。」

就像是多米諾骨牌。

這些道理唐朵都懂,只是由梁辰一本正經的說出來,一個不小心就激發了她的某些劣根性。

唐朵開始明知故問了:「哦,你的意思是說,有什麼樣的性格缺陷,就會註定發生什麼樣的事,是么?比如,註定成功,註定失敗,註定在一件事上反覆栽跟頭,註定在一類人身上犯賤骨頭……這聽上去很像是命中注定。」

唐朵骨子裡的欠招兒屬性又開始冒泡,刺的她有點癢。

但她很快給自己找了個合理的借口,她是被逼的,她也很無奈啊,她一點都不想做出格的事,她這幾年非常的循規蹈矩。

一切,都是因為這個男人的突然出現,才會讓她突然感染上一種怪病,想看他生氣,想看他尷尬,更想看他的理性到底什麼時候才會被她撩飛。

那大概,會很有成就感吧?

……

「性格缺陷」等於「命中注定」?

梁辰很快被唐朵的「邏輯」帶進了死胡同,而且他一時半刻還無法駁倒她。

他立刻陷入了思考。

他需要時間想明白,還需要加大閱讀量。

他的知識庫還不夠豐富。

可是唐朵卻不給他喘息的空間,她突然問:「那你的性格缺陷是什麼?強迫症,喜歡有規律的事,用公式可以解出來的東西?是不是找到答案就會比較有安全感呢?」

梁辰一怔,她說的都對。

「是。」

一瞬間,那雙漆黑的眸子里,清晰的映出唐朵笑盈盈的模樣。

他問:「那你的呢?」

他突然發現,他很想知道。

唐朵卻開始打太極:「我的什麼?」

「你的性格缺陷。」

呵,就是想看某個活火山爆發啊~

唐朵勾起一抹笑:「哦,你要知道我的,就得按照我的步驟來,如果太快,太急,就會失去解題過程的樂趣,不是么?」

他盯著她,眉頭收攏:「這不公平。」

「你跟女人講公平?」

他沉默了幾秒:「所以在咱們共事的規則里,除了瞪我,微笑,梁先生,還多了一條『不要和你講公平』?」

……

這下換做唐朵沉默了。

然後,唐朵聽到自己低聲問:「我突然很好奇一件事,你在美國有女朋友么?」

梁辰反問:「這和你的公平有關?」

「沒有?哦,那搞過女人么?」

他的薄唇緊閉。

「被女人搞?」

他的下巴也繃緊了。

「一夜情?」

他終於忍無可忍:「這和你的公平有關?」

「我只是突然想到,像你這麼愛跟女人刨根問底的男人,到底會不會有女人想和你產生什麼……哦,繁育的衝動?現在,我再回答你上一個問題——這和我的公平有關,而且你以後再這麼問我,我就會反問你,你有過多少次繁育的衝動。這,就是我的公平。」

梁辰:「…………」

他似乎在瞪他,那樣一雙漆黑且深邃的眸子,瞪起來的樣子越發顯得眼窩深邃,無論是在看誰,都像是在放電。

可她知道,這個男人心裡正在天崩地裂。

她只想笑。

哦,不行,她得見好就收,不然要被噴射出來的岩漿澆到了……

於是,她向旁邊錯開一步,打算繞過面前這個小山一樣的男人,先一步下樓,讓他自己冷靜一會兒。

沒想到,她動,他也動。

小山擋住了路。

唐朵有點詫異,又錯開一步。

結果,小山又堵上來。

唐朵這回不動了,看他要幹嘛。

梁辰繃緊的下巴鬆動了,聲音沉沉道:「我沒有和女人睡過,個人需求我會安排固定的時間段解決,科學合理,不傷身體。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性格缺陷了。」

唐朵:「………………」

她的大腦中突然出現了一條直線,就像是心電圖剎那間停了……

她剛才,聽到了什麼?!

固定的時間段、科學合理、不傷身體???

為什麼聽上去這麼枯燥無害的片語,讓她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左右?還是右手?

卧槽……突然有畫面了,該怎麼刪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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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男票是蛇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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