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身世之爭,眾說紛紜
恆王聽完秦桑的話,不知心中是何滋味,他細想了許久,彷彿有一絲別樣的情緒,佔據了他的心頭。
過了好一會,他才沉聲道:「秦公子對此戰的分析,果然透徹。」
接著,他便拾起了起初的考題,接著問道:「那麼依秦公子看來,若是當日是你領兵,你將如何應對?」
秦桑微微一笑,終於還是要面對這個問題了。
世間哪有什麼「若是」,今日在這朝堂之上,自己便是巧舌如簧說的天花亂墜,也無非就是被別人當做無稽之談。
那倒不如,不去談及這個「若是」。
「回稟陛下,此時渝州已失,草民再如何分析當時的情況也不會再有轉機,所以草民從未將自己放在宋將軍的位置上考慮過此事。草民只知道,眼下當務之急,是依據渝州現狀,做出應對之策,奪回渝州。」
殿中鴉雀無聲,大臣們沒有了絲毫動作。
恆王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他知道,眼前這個少年,絕非等閑之輩。
他甚至生出了一絲希望,也許真的如他所說,有他帶兵,秦川或許能夠奪回失去的那些城池。
「好!」恆王扶座起身,兩步邁至台階邊緣:「秦公子果然胸有韜略,這宮殿雖大,卻還是束縛了公子的手腳。想必,疆場之上,才是公子該去的地方。」
此話一出,文武百官皆是反應了過來,皇上這……是要令其領兵了。
「陛下!」
此時,相國大人董彧卻是清醒至極,他大步邁出,拱手跪地:「還請陛下先聽老臣一言!」
恆王見董彧跪地,對他即將要說什麼也猜到了幾分,但畢竟他是兩朝老臣,總不能直接叫人架下去,只好沉聲道:「你說。」
董彧直起身子,語重心長的說:「如今看來,這位秦公子的武功謀略確實皆為上乘,但若是就這樣令他率軍出征,恕微臣直言,還望陛下三思。」
說罷,董彧深深叩了一首,抬起身接著說道:「暫不說這位秦公子是否真的有領兵之才,即便是他的身世,也還是未知。令此等來路不明之人統兵出征,微臣實在心中不安!」
董彧說完,一眾老臣皆是舉步上前,紛紛跪地:「請陛下三思!」
秦桑站在原地,心中沒有絲毫意外。這本就是她與師兄在府中商談最多的問題,她早就知道,自己是要面對這一刻的。
恆王見眾臣皆是如此,雖有些慍怒,卻還是克制住了,他看向秦桑,定了定神色,問道:「秦公子,在何處長大?又師從何人?」
秦桑沒有猶豫,只按照之前在府中與師兄商討過的那般說辭,坦然說道:「回稟陛下,草民之父原本是山中樵夫,后朝廷徵兵,父親便離家參軍,在華陰一戰中不幸殞命。」
秦桑觀察了一下恆王的臉色,緩了緩,繼續說道:「草民與母親一直住在山中,年前母親染病離世,草民便從家中出來,到了京中。恰好遇上城中張榜設擂,草民便上了擂台。」
「那你所習兵法武功,都是從何而來?」恆王繼續問道。
「父親還未參軍時,常在家中教習草民一些自保的招數,入京后,草民也有幸結交了一些世家子弟,向他們學習了一些兵法,未曾拜師。」
秦桑說完這些,那些跪地的老臣更是搖頭嘆息,紛紛出言指責秦桑出身太過卑賤,也無實戰經歷,難當將軍之職。
秦桑沒有在意他們的言語,她微微抬頭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太子,太子雖是皺起了眉頭,眼中卻露著一股堅定。
果然,太子也邁出一步,跪地出言道:「父皇,當日決定在京中設擂,本就是想要尋找出一位文韜武略的民間高手。現如今,戰事迫在眉睫,這樣的民間奇才就在眼前,為何還要計較那些無關緊要的瑣事?」
後面那句話,太子分明就已經轉向了下跪的百官,看著他們滿臉故作的憂慮,太子心中大為失望。
戰事緊迫,民不聊生,這些吃著皇糧的固執官員,卻還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對秦桑領兵之事百般阻撓。
此時,太子知道自己不僅是在為秦桑出言,更是在為秦川的百姓出言。他不想因為朝堂紛爭,而陷百姓於水火之中。
這也就是應清為什麼要放著聲勢上佳的二皇子不聯絡,而要去拜訪這個根基不穩的太子的原因了。
因為應清知道太子的為人,即便秦桑能夠順利領兵對他目前在朝堂上的形勢來說毫無助益,他卻願意為了百姓,而鼎力相助。
秦桑心下微有觸動,為百姓,也為恆王。
有這樣的一位太子,恆王何其幸也,秦川百姓,何其幸也。
秦桑的眼角微微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二皇子,他此刻倒是鎮定自若,看著一眾老臣跪地阻攔,省了他親自出言,他也樂得輕鬆。
秦桑微微嘆氣苦笑,還好恆王不算昏庸,沒有因為二皇子母家的聲勢而立他為太子,否則,這秦川的將來,還真是堪憂。
恆王見眾臣都是這般態度,也知道此時蠻橫不得。但他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況且若是輕易就能被群臣左右,他也不會坐上今日這把龍椅。
他微微順了順氣,抬手道:「今日殿試就到此為止吧,至於秦公子如何安置,容朕細細思量再做決定,都散了吧。」
說罷廣袖一揮,便台步而去,留下一眾老臣跪地而望,面面相覷。
說到底,若是皇上真的拍板而定,他們也奈何不了分毫。
只是他們都知道,這位聖上並不是一個固執己見的人,他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三思而後行」。但畢竟聖意難測,他們也只能做到這個份上,靠皇上自己定奪了。
見恆王已經離開,眾人也紛紛離去,走時還不忘看一眼秦桑的神色,在他們心中,秦桑這會應該早已失魂落魄了吧。
不料,大臣們都未曾在秦桑臉上找到一絲落寞,她只是那樣靜靜的站著,就好像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似的。
待眾人走後,太子才深深嘆了口氣,緩緩從地上起身。回身見秦桑還在等他,便輕輕朝她笑了一下,隨她一同向殿外走去。
到大殿外,上了馬車,太子也不忘出言寬慰。
「秦公子,你莫要擔心,父皇雖然還未做決定,但他向來不是庸主,定不會將秦川統兵之事視作兒戲。現在他已知道你的能力,定會做出一個正確的選擇。」
說完,他倒更像是在說服自己似的,重重點了點頭。
秦桑見他這般擔心,心中更是覺得他將來若是登上皇位,定是一位心懷天下的明君。
她笑了笑,反倒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臂膀:「太子殿下不用心急,成與不成,也要看天意。」
太子見她反而寬慰起了自己,也是恍然一笑,接著說道:「其實,父皇並不是一位看重出身的人。你應該知道,我的母后,出身也並不高貴。」
說到這裡,太子的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憂傷,但他很快便收起了情緒:「並且,如我母后一般的出身,在後宮裡也並不少見,你可知道陳妃娘娘?」
秦桑微微一怔,陳妃……好像從前師兄也曾提到過,但應該只是一句帶過,也並未多說。
秦桑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記得。
太子點點頭道:「這位陳妃娘娘,入宮以來一直頗受父皇寵愛,她在入宮之前,也只是一個平民。她與父皇的故事,在民間也算是個傳奇,回去后,你不妨問問應公子。」
秦桑點了點頭,她知道,這些事即便再傳奇,以太子的身份也不好多加妄議,這些東西,還是向師兄詢問更為妥當。
她看著眼前的太子,心中對其好感倍增,這位太子全無紈絝子弟的樣子,對所有禮儀分寸都拿捏的極為妥當,果然是個太子的不二人選。
一路上,太子也未在多說什麼,兩人只是靜默著,思考著各自的心事。一直到了城東松雀府所在的街口,馬車才停了下來,秦桑與太子就此告別,回到了府中。
進了府,看見應清果然又在打理他的花花草草。雖然已是初秋,又連日陰雨,但還是有些應時的花開得正好。秦桑看見這滿園的紅花綠葉,心情也隨之好了不少。
見秦桑進門,應清抬眼笑道:「如何?」
秦桑聳了聳肩,倒是顯得極為輕鬆:「如師兄所料,文武百官對我這身世,皆是嗤之以鼻。」
應清倒也沒有驚訝,呵呵一笑,想到秦桑尚未進食,便回身吩咐小僕去端幾盤點心。
吩咐完,便隨秦桑一起進了書房,倒了兩杯茶,在案幾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