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相逢

123.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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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刺客已經掙脫了無咎的束縛,嘶拉一聲拔出了世子胸口的劍,傷口頓時血流如注。

無咎雙膝一軟倒了下來,卻還在用失神的眼睛尋找董曉悅。

「枕......枕......」

董曉悅依稀聽見他喃喃說道。

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心有靈犀,竟然瞬間領會了他的意思,幾乎是毫不遲疑地撲向外側的枕頭,從枕下抽出了無咎的刀。

董曉悅雖然是西貝貨,但這具身體的原主人陳四娘畢竟長年習武,身體柔韌性和靈活性都相當不錯。那刺客見她身姿敏捷靈巧,一時摸不准她路數,便不急著往不省人事躺在血泊中的世子身上補刀,先朝著董曉悅襲來。

「慢著!」董曉悅情急之下喊道,「是自己人!」

這刺客肌肉虯結,腦子卻不大靈光,被董曉悅情真意切地一忽悠,居然真的收住劍勢,皺著眉頭微張著嘴,愣了足有半秒鐘。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董曉悅雙手緊握刀柄,毫無章法地朝著刺客面門揮砍,生生把世子殿下的寶刀用出了菜刀的風範。

刺客下意識地揮刀一擋,白刃相撞迸出火星點點,董曉悅被刀上勁力震得虎口發麻,手腕一軟,手一松,刀「鏜」一聲落在地上。

刺客這時終於想明白自己剛才被騙了,要是這小娘們兒身手再利落點,自己這顆腦袋就要和脖子分家了。

他惱羞成怒,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五官都扭曲成了猙獰的一團。

董曉悅想彎腰撿刀,那刺客上前一腳把刀身踩住,不緊不慢地一點點向她逼近。

董曉悅嚇得連連往後退,慌亂中抓著一柄玉如意就往他身上扔。

刺客胸有成竹地把頭一篇,輕而易舉地躲開,玉如意砸在地上斷成幾截。

「本想著送你一刀,給你個痛快,敢跟我耍花樣,那就讓你嘗嘗千刀萬剮的滋味!」刺客從牙縫中往外擠狠話,惡形惡狀難以言表。

說話間董曉悅已經被逼至榻邊,退無可退,一個趔趄跌坐在榻上,雙手在身後胡亂摸索著。

刺客提劍獰笑,並不急著將她結果,反而享受起折磨獵物的樂趣來:「怎麼,小娘們還想找把刀出來?」

董曉悅突然一頓,臉上恐懼慢慢散去,只見她鎮定自若地把一綹散發捋到耳後,雙眼如新月一般彎起來,沒頭沒腦地說道:「你知道嗎?我們那兒有句老話......」

「小娘們又想耍什麼花樣,」刺客咕嘟咽了口唾沫,吃一塹長一智,「別以為你耶耶會上你的......」

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一柄斷刀突然從他后心口刺入,徑直貫穿胸膛。

刺客低下頭望著胸前一小截刀刃探出來又縮回去,沒鬧明白髮生了什麼,就帶著一腔困惑下了黃泉。

無咎強撐著站起來刺出這一刀,傷口雪上加霜,衣襟已經被血染透了。他不自覺地伸手抓了一把,徒勞地想抓住一旁的羅帷,只感覺滑而涼的織物從他掌心拂過,已是連併攏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董曉悅嚇得從床上一躍而起,在他倒地前堪堪將他扶住:「殿下小心,我先扶你躺下。」

世子蹙著眉點了點頭。

無咎身材算得精瘦,可身量高,毫無支撐地壓在肩頭也很夠她喝一壺,董曉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放平在床榻上。

方才沒顧上細看,這時在月光下一瞅,董曉悅發現世子的白色中衣半邊已經被血染成了深色,濃重的血腥氣瀰漫在周圍,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握著袖子掖掖他額頭上的冷汗:「殿下忍一忍,我這就去外面叫人!」說著便要起身,卻發現衣擺被無咎揪著。

「等等......」他吃力地轉過頭看了看榻邊,虛弱道,「你......」

董曉悅循著他目光望去,看見那柄沾血的斷刀靜靜躺在地上,猛地一個激靈,想起她是刺客,不是來救死扶傷的。

她想也沒想就傾身過去把那柄斷刀握在手裡。說起來諷刺,陳子那坑爹貨,打了把破刀,卻陰差陽錯地幫了她一個大忙。

她的刺殺對象此時就躺在血泊中,臉色發白,嘴唇脫色,雙眉緊蹙,因為劇痛抽著冷氣,毫無反抗之力,此時給他一刀太容易了。甚至不需要補刀,只要悄悄溜出去,把他留在這裡自生自滅,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失血過多一命嗚呼。

董曉悅怔怔地握著刀柄,感覺汗從手心裡沁出來,她的猶豫只有片刻,可這片刻在她意識中拉得有一輩子那麼長。

刀從手中滑脫,墜落在地放出一聲脆響,董曉悅方才如夢初醒,再一看世子,已經闔上雙眼不省人事了。

她做不到,明知道救了他會給自己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可她就是沒辦法袖手旁觀。世子在生死關頭還想著拖住刺客讓她快逃,最後更是豁出性命保住她,董小姐的底線不算太高,但恩將仇報這種事是做不出來的。

她一咬牙,三下五除二地抽開無咎的腰帶,小心掀開他濕透的衣襟,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她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就在這時,無咎胸前有一物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顆比拇指蓋大不了多少的珠子,但光華內蘊,彷彿是天邊月華凝成的精魄。董曉悅一見那珠子,彷彿《指環王》里的咕嚕見了魔戒,神魂都被吸去了大半。

月母珠,她不禁喃喃,不知不覺中已經把手伸了過去。

無咎恰好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董曉悅方才恍然從魔怔的狀態中掙脫出來,再也不敢讓目光觸及那顆怪異的珠子。

無咎胸口的血洞黑乎乎的,還在隨著他胸膛的起伏汩汩往外淌血,看著十分瘮人,不幸中的萬幸,那刺客刺偏了一點,傷口離心臟還有不到半指的距離,否則世子殿下早已經下去見列祖列宗了。

董曉悅摸了摸無咎的手,發現沒有絲毫暖意,趕緊從床上扯過被褥蓋住他的腿和腰,然後手忙腳亂地撩起自己的衣擺,從褻褲腰間的暗袋裡掏出一個藥包來。

這也是臨行前陳子給她準備的,據說是列國第一神醫出品的限量版特效金瘡葯,一小包就要一百金。經過刀的事情,她對這個信口開河的陳子已經毫無信任可言,也不求這葯有多神奇,能止血消炎就謝天謝地了。

董曉悅一邊犯著嘀咕一邊把黑黢黢的藥粉往世子傷口上撒,誰知藥粉觸到傷口的那一剎那,無咎突然冷嘶一聲翻過身,蜷起雙腿弓起背,五官都揪成了一團。

董曉悅嚇了一跳,慌亂之中攢住他的手,又用另一隻手一下下輕撫他的背。

世子慢慢平靜下來,繃緊的身體逐漸放鬆,恢復成仰躺,睜開眼睛看著她,抽了抽鼻翼,緩緩呼出一口氣:「鳳膽子......一兩千金......你的葯......倒是比......刀好......」

董曉悅差點被他剛才那一出嚇得魂飛魄散,沒想到他命都快沒了還不忘刻薄自己,又好氣又好笑:「殿下您就少說兩句吧!」

世子殿下大約是天生反骨,這種時候偏生話癆得一發不可收拾:「你是......何人?」

董曉悅只作沒聽見,撿起地上的刀,在自己中衣襟前割了個口子,呲拉一下撕下一長條,開始給世子包紮傷口。她學過點急救常識,關鍵時刻能應應急。

世子等了一會兒,見她不回答,又接著說道:「你......是來......殺孤的?」

董曉悅用力把世子殿下托起,將自製繃帶從他身下繞過,細心地包裹住傷口。

「你這......身手......」世子勾了勾嘴角,「來送死么......」

「......」董曉悅惱羞成怒,「我求求您,消停點吧,再廢話真死了。」

「為......為何救......救孤......」

董曉悅對天翻了個白眼,在他胸前潦草地打了個死結:「因為你長得好看行了吧?」

世子殿下似乎對這回答很是滿意,心滿意足地哼了一聲,偏過頭閉上眼不吭氣了。

董曉悅反而覺得奇怪:「你怎麼不問我魯姬上哪兒去了?」

世子將眼皮掀起一條縫,默默覷著她,一臉事不關己。

董曉悅有點自討沒趣:「你夫人跑啦,跟人私奔啦,等傷好了記得找魯國人報仇,啊。」

她來行刺就是為了挑起兩國矛盾的,這樣也算完成任務了吧?董曉悅一邊自我安慰著,一邊用雙手抓緊他身下的褥墊,一寸一寸地把他拖到床的里側,用被子蓋得嚴嚴實實,接著又下到地上,吭哧吭哧地把刺客的屍體拖到床上。

無咎的眼皮中間始終留著一條縫,觀察她的一舉一動,此時忍不住問道:「你......又......做什麼......」

董曉悅用被子蒙住他的頭,只在內側留了個小小的空隙供他喘氣,湊近他耳邊道:「殿下,一會兒你可千萬別出聲,一出聲咱們倆都沒命,知道嗎?」說完還不放心,把手伸進被子里,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腦袋:「乖,千萬別出聲啊。」

叮囑完世子,董曉悅下了床,踮著腳走到窗口,對著窗戶外面學了三聲貓頭鷹叫。

不到半刻,只聽門軸轉動發出嘎啦一聲輕響,一條人影悄然從門縫裡潛了進來。

這棟樓很有些年頭了,黃褐色的外牆灰頭土臉,玻璃窗怎麼也擦不幹凈——顯然不是什麼高端辦公場所,勝在地段不錯,租金便宜,地址印在名片上也不顯得掉價。

蔡助理這一路幾乎跑丟半條命,雙腿像灌了鉛,血管里彷彿流著汞,可還是如一條頑強的喪屍,朝玻璃門伸出食指。

指紋打卡器「滴」一聲響,乾脆地宣告了她的死刑。

不過是不是立即執行要看老闆在不在。

「董小姐來了嗎?」蔡助理縮著腦袋小聲問門邊的平面設計小姑娘。

「不是說今天上午有路演嗎?」

蔡助理連拍幾下心口,好像給自己做了個心臟復甦,臉色瞬間活泛起來:「艾瑪!嚇死我了!謝天謝地!」

「我說蔡姐,你好歹也是咱們董總大秘,別老咋咋唬唬的。」文案小gay優哉游哉地呷了口速溶咖啡。

董小姐不在,整個公司都是鬆弛的,似乎空氣含氧量都提高了。

董曉悅,人稱董小姐。名字和外號聽起來都人畜無害,和本人沒有半毛錢關係。

身高一米七,身穿吸煙裝、足蹬恨天高、臂挎殺手包,董小姐不可一世地走在奢侈品店林立的北山路上,恰如其分地詮釋了何謂殺氣——殺手包和十二公分紅底鞋雖然是高仿貨,董小姐的氣勢卻不會輸給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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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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