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出院
一個月後。
沐清雨已經能夠下床走動了。只是到底還是不適合劇烈運動,即使只是病房到下面的公園不過一千米的距離,她都要停下喘好幾次氣。
有時候,沐清雨也會覺得自嘲,自己這是沒有林黛玉的才,卻有了林黛玉的病。每每如此說的時候,溫言總會沉下臉來,不言不語地盯著她,直到她改口才行。
沐清雨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江南。X市到江南,那麼遠的距離,沐清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他撿到的。
這天,陽光正好,沐清雨眯著眼睛正在接受陽光浴,肩上忽然一重。不用睜開眼,她都能猜到來人是誰。
身側微微下陷,男人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今天太陽大了些,該回去了。」
沐清雨終於緩緩睜開眼睛,陽光刺眼,不等她抬手去遮,眼部便落下一片陰影。等到眼睛完全適應了刺眼光亮,才知道是男人用手給她遮陽了。
沐清雨笑,一把拂開他的手,坐直了起來。
「今天怎麼過來了?」沐清雨知道他周四是挺忙的,沒想到他今天倒是過來了。
溫言見她如此不愛護自己的皮膚,不由得微微皺眉,這才曬了幾天的太陽,原本在病房裡悶了半個多月的白皙皮膚就呈現出小麥色了。
「你總是在這裡一坐就是一下午,想什麼呢?」溫言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
沐清雨輕笑一聲,知道定然是護士告訴他的,這才讓他百忙之中才抽空來醫院一趟。心底微暖,不過更多的卻是愧疚。
「我沒事,就是很久沒有出來呼吸新鮮空氣,有些懷念。」溫言一愣,繼而心底微疼,看向女人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帶上了憐惜。沐清雨感受到他的變化,嘴角扯了扯,笑說:「不用可憐我。我多幸運啊,這才能活下來。溫言,
你該高興的。」誰知,溫言卻眼底神色不改,說:「我只是可憐那白皙的皮膚,竟然短短几天就讓你折騰得黑不溜秋了。」說完,還狀似遺憾地嘆了口氣,彷彿她真的做了什麼不該做
的事情。
「……」沐清雨嘴角抽抽,決定不再理他。撐起身子,準備往病房走去。溫言就跟在她身後,也沒有去攙扶。不是他不想,而是沐清雨不給。之前溫言上前攙扶,沐清雨就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還把自己關在病
房裡一個下午,嚇得他以後再也不敢隨便上前攙扶。
「小心!」沐清雨還沒來得及把被絆倒的腳抽出來,身子就是一歪,心裡一驚,用力閉上眼睛,以為自己定然會摔得很難看。
腰間忽然一緊,下一瞬,原本歪倒的沐清雨就趴在了一個帶著檸檬清香的懷抱里。鼻尖儘是男人清淡的香水味兒。
「你沒事吧?」溫言焦急檢查著她有沒有受傷。
「沒事,放心。」沐清雨連忙制止他的動作,調笑說:「你動作真快。」
可是溫言卻一點調笑的心思都沒有,神色肅然地看著她。
沐清雨無奈,只好認錯:「好了好了,我的溫大人,您扶著老身吧,免得把我這一把骨頭給摔壞了。」
溫言簡直要被她氣笑,從沒有見人這樣了還要耍寶,簡直、簡直讓他……溫言在心口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搖頭,認命地上前,穩穩地扶住他。
醫院的公園離沐清雨的病房還有一段距離,正好是休息時間,醫院走廊的人並不多。沐清雨被溫言這樣攙扶著,忽然開口,問:「溫言,你是在哪裡撿到我的?」
「踏!」沐清雨的問題來的太突然,讓男人原本不疾不徐的腳步猛地一頓,空曠的醫院走廊顯得格外刺耳。
沐清雨疑惑地看向他,溫言卻忽然笑開,「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沐清雨認真地端詳了他的表情,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就收回目光。她不知道,在她收回目光之後,男人的眼底有一抹慶幸一閃而過。
「就是突然想到就問問。」
溫言小心地觀察了他的表情,發現她似乎真的不在乎,心裡微微放了些下來:「其實,也早該告訴你的了……」
原來,沐清雨是在他出差的時候,參加一個海上趴體,恰好看到海上有人飄著,跳下去救人,沒想到竟然就是她!
沐清雨覺得這未免也太巧合了,不由得看向他:「真的是這樣嗎?」為什麼她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兒呢?
「難道我還會騙你?」溫言輕笑,一副很有意思的模樣。
沐清雨一見他擺這個模樣,反倒覺得他剛剛說的是真的了。她太了解他了,每當他擺這個表情,她就知道他準備使壞了,而他之前說的就是真的。從大學就是這樣。
可是,聰明如沐清雨也是忘了,時間會使人改變的。沐清雨還想問治療的事情,可是之後治療的事情,溫言總是說得不甚清楚。並不像之前怎麼把她撿回來那樣乾脆。問了幾次,溫言總是躲閃不言,沐清雨自知自己定
然狼狽不堪,望著男人不忍回憶的眼神,她在心底嘆了口氣,之後再也沒問。
只是,低頭的沐清雨卻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她一直信賴的男人,有一天也會對她隱瞞。
很快,因為女人努力鍛煉,身上的傷基本都好了,只是每隔一段時間都需要過來複查。楊深也幾乎每次都陪著她來,這次也不例外。
「扣扣!」
「進來。」
溫言推門走了進去,把手上的檢查報告放在了醫生桌面,臉上帶著禮貌的笑:「這是檢查報告,剛剛拿到,請您看看。」
醫生點點頭,拿過他放在桌上的報告,隨意掃了一眼,眉頭輕皺,「這個沐清雨,是你什麼人?」
溫言一愣,笑容淡了一些:「這個跟結果,有什麼影響嗎?」
醫生再次翻了翻手上的檢查單,重新放在桌面,兩手交叉,正色道:「這個檢查對一個女人來說很重要,如果先生不是這位女士的家屬,恐怕不能輕易告知。」
溫言心裡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漫上心頭,「這有什麼問題嗎?」隨意翻了翻,除了龍飛鳳舞一點兒都讓人看不明白的字,根本看不出什麼。
「……」醫生還是固執地沒有回答。
溫言只好說:「我是她男朋友。」
醫生還是皺眉,溫言微紅了耳尖,又說:「我們就要訂婚了。」
醫生這才滿意點點頭,可是神色隨即就變得更加嚴肅,讓溫言也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腹部遭受重擊,加上病人本身就有宮寒的問題,而且在那樣冰冷的海水裡浸泡了那麼久,子宮遭受到嚴重的損傷。我們估計,病人以後將要面臨生育的難題。」醫生
推了推眼鏡,看了眼手上的報告,說。
「什麼叫『面臨生育的難題』?」他的聲音都似乎變了些,放在膝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了,面色冷峻。醫生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這樣的情況他們早就見多了。可是,每一次,都是要重複才能讓家屬聽明白。於是,醫生放下手裡的報告書,理智得幾乎殘忍地宣布:「
從報告的數據顯示,沐小姐的子宮已經受到了嚴重的損害,基本可以斷言,今後懷孕的幾率,為零。」
「你說什麼?!」
「嘭」地一聲,溫言突然暴起,失了冷靜,一手緊緊地抓住醫生的領子,一副怒不可解的模樣。
「先生,請你冷靜。」
「這位先生,請放手。」突然聽到聲音的隔壁幾個單間的醫生也走了過來,連聲勸道。
「我說的都是實話,你看看結果就知道。」突然被人這樣對待,醫生也是怒了,直接嗆聲說。
「你再說一遍!?」溫言舉起拳頭,被人牢牢攔住。
最後,溫言還是道了歉。
檢查單和報告單,溫言看著上面殘酷的字眼,突然心疼得無以復加,一手扶牆,一手緊緊抓住胸口,模樣看上去極為難受。
「先生,您沒事把?」路過的一個護士見了,緊張地走過來。
「沒事……」溫言卻一把推開人家,踉蹌地朝外面走去。
每次她檢查完,都會在醫院下面的公園坐坐。醫院常有些生病的孩子,她總是愛找孩子玩。
他曾經還笑她,可是如今再看到女人對待孩子們溫暖如春日的笑容,溫言卻覺得一陣陣心疼,如同針刺一般,密密麻麻的疼。
看了許久,直到他腿腳都麻木了,女人才回過頭來。見是他,女人朝他笑了笑,站了起來。
「來多久?我的結果呢?沒問題吧?」女人緊張地問。
女人的表情,甚至語氣都與之前幾次檢查沒有任何不同,可是溫言卻依舊覺得心虛,笑了笑,說:「有,有大大的問題。」
「什麼?!」女人果然驚得瞪圓了眼睛,「什麼問題?」
溫言笑得燦爛,可是心口卻像是被人餵了黃連,苦的他幾乎要忍不住皺眉,可他還要偏偏裝作歡樂。
「說讓你好好吃飯,免得營養不良。」他說。
「我有好好吃飯啊~」女人疑惑地歪了歪頭。
溫言見她這幅天真如同孩童的模樣,終於忍不住心頭的酸澀,看向一旁玩鬧的孩子。孩子玩鬧的聲音大,女人也被吸引了目光,沒有發現他眼角不聽話的一滴晶瑩。
「逗你的。沒問題,我們回去吧!」他說。
「好啊,你竟然敢逗我了!看我不打你!」說著,一男一女就在夕陽下追逐。夕陽血紅,把兩人背影也映照得血紅血紅的,殘忍得像血,在她們身後拉下長長地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