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番外:一枝春——叄[完]

92.番外:一枝春——叄[完]

那日過後,第二天清晨,二十七收拾了自己的刀劍武器,把全身上下捆得嚴嚴實實,蹲在院門外頭等著陳桑。

陳桑一推門出來,就看到個精瘦的少年仰頭看著自己,他問道:「怎麼了?我今天要上山打獵,沒空教你武藝。」

二十七低著頭,好半天才說話,「我也要去打獵。」

陳桑有些好笑,「你打什麼獵?這麼點大一小孩。」

二十七瞪著他,「誰小孩啦,我都這麼大了,再說我武藝高強,怎麼不能打獵。」

外頭的風很大,昨日下了雨夾雪,地上凍了一層,陳桑瞥了他一眼,「不是什麼輕鬆好玩的事,你陪稱心說說話去。」

二十七非常生氣了,他站了起來,不過沒陳桑高,到底是還沒長大,「我又不是去玩,就是想練練手。」

其實他沒講真話,是昨天回去的時候聽那幾個老太太談心,說是下了雪,第二天要結冰,山上路滑,陳家老大還要繼續上山打獵,補貼家用,生活不易,也不怕從上頭跌下來,四周無人,危險的很。

二十七想了半宿,一大早天沒亮就收拾了東西等在這裡了。

不過這話他不會講給陳桑聽。

他很沒大沒小,和陳桑嘟囔,「你不願意,我就自己上山,不和你一起去。」

陳桑的脾氣好,現在又平和,拿他當作自家崽子,更寵一些,打量了二十七一眼,很無可奈何,「那你就跟過來。不過,你是不是少帶了點東西。」

二十七摸著自己渾身上下的武器,「什麼也沒少。」

陳桑道:「你以為山上和山下一樣嗎?現在冷得很,你去多添件厚衣服。」

二十七:「啊……」

他是少年郎,火氣旺,又貪穿衣好看,加上江南的冬天也冷不到哪裡去,連件厚衣服都沒添置。

稱心迷迷糊糊地睡著,身體好一些后,每天陳桑走的時候都醒一小會同對方告別,之後再睡。可現在聽到陳桑又回來了的動靜,他能分辨出陳桑的腳步聲,因為對他來說是獨一無二的。

他恍恍惚惚地問:「怎麼了?」

陳桑動作很輕地在箱櫃里翻來翻去,聞言也不找衣服了,湊過去親了稱心一口,解釋道:「小崽子要和我一起上山,沒衣服穿,我替他拿一件自己的。。」

稱心皺了皺眉,他是很擅長照顧人的,聽出其中的不妥,「你比他的身量大多了,穿上不合身也不暖和,你拿一件我的……」

他現在記性不大好,得想一會才能記得個大概,「從京裡帶來的是不是有一件白狐的襖子,在柜子最裡頭放著。你不知道在哪,我起來……」

陳桑打斷他的話,「知道了,你怎麼這麼操心,就好好睡覺,我去拿。」

稱心便又安心地睡著了。

結果那一天二十七因為不熟悉路況險些跌下去,被自己以為的右手不能使勁的半殘廢陳桑給拽上來的。

二十七氣悶地坐在原處,偷偷瞥著陳桑,兇巴巴地問:「你怎麼不笑話我?」

陳桑給他遞了口水,平靜道:「笑話什麼,你才多大年紀,犯什麼錯都不應當被笑話。不過無論做什麼都要小心,別仗著自己有本事就不把危險放在心上,對不對?」

二十七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個「對」字。

他心想,陳桑可真會講話,難怪能把稱心騙到手,還死心塌地,一往情深。

後來大多是他們兩個一同去打獵了,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獵物也帶回來多。加上臨近年關,家家戶戶都在準備節禮,獵物不愁賣,日子便好過了許多,家裡也換了個模樣。

二十七沒過來一起住。

陳桑重整家裡的屋子時,曾興緻勃勃地想幫他也建一間屋子,二十七的眼睛亮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偏著臉,不去看陳桑,又避開遠處稱心的目光,「要是我們住在一起,上頭知道了,肯定就把我調走了。」

他不想走。

若是每日上山一起打獵,還能算得上是為了監視,住在一起就太親密了,再怎麼解釋也是說不清的。

陳桑沉默了片刻,他嘆了口氣,因為嗓子的原因,他的嘆氣幾不可聞,只是道:「我都忘了。」

不過唯一的例外是除夕那天。

除夕那日一大早,陳桑就起床忙著準備年夜飯了,稱心在旁邊看了全程,給予陳桑精神上的高度支持。因為稱心對廚藝一竅不通,雖說在御膳房待了不短的時候,可也是不是做菜,耳濡目染也半點用處沒有,平日里臉連煮個粥都能糊,更不用提做更複雜的飯菜了。

這小半年來,陳桑得空便會做飯,廚藝大有長進,面對除夕年夜飯這樣的大場面也不絲毫不慌張,就是不太忙的過來,把隔壁閑著的小崽子二十七拉來當苦力了。二十七現在很聽陳桑的話,可惜就是不太熟練,連只活雞也逮不住,叫那隻身強力壯的老母雞撲騰著翅膀逃跑了,又因為陳桑特意叮囑除了割喉放血,不能用別的法子弄死,會影響口味,在院子外頭追了許久,才終於把雞逮回了廚房。

拔毛又是另一場災難。

稱心安詳地看著這一幕雞飛狗跳,盯著自己灶上的米糊去了。

陳桑和二十七兩個人都沒留意,稱心已經熬好了米糊,搬了凳子去貼對聯了。他最近長胖了些,可與尋常人相比還是瘦,在冷風中顫顫巍巍的,像是一不留神就會被刮跑。

不過他手腳倒是很快,沒多一會,就剩大門那處的福字沒貼了。大門太高,福字又要倒貼在最上頭,稱心踮著腳,生怕貼歪了,卻險些從上頭跌下來,恰巧被殺完雞,出來喘口氣的二十七扶住了凳子。

二十七現在對陳桑是忠心耿耿,立刻對廚房那邊嚎道:「稱心叔叔沒和咱倆說,都偷偷把對聯貼完了!」

稱心:「……」

木已成舟,陳桑又捨不得責備稱心,走到大門旁,也站到那條長凳子上,對他們倆道:「最後一個福字,我們一起貼吧。來年都有福氣。」

那個福字最終被三隻手一起貼了上去。

除夕夜的飯吃的早,可還要守歲到子時吃餃子才能睡覺。稱心本來昏昏欲睡,陳桑要扶著他去睡覺,自己和二十七去包餃子。

稱心窩在他的懷裡,半闔著眼,輕聲道:「我也想和你一起包餃子,過完完整的一個年。」

他們認識了這麼久,大半生的時光卻是頭一回在一起過年。

陳桑怎麼也捨不得說拒絕的話了。

二十七捧著油炸丸子和糖糕,美滋滋地在外頭看村裡請來的皮影戲,還放著煙花。他到底還是小孩子,從小在軍營里待著,連熱鬧的把戲都沒怎麼見過,一看就捨不得放下了。

可包餃子的時候他卻忽然回來了。

稱心問他:「外頭的把戲耍完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二十七嘴裡抱著糖果,含糊不清道:「沒有,在唱戲呢,我看你們在包餃子了,就回來了一起包。」

他雖看著熱鬧,但每隔一會都跳到屋頭上,看裡頭兩個人的影子,一看到他們包餃子了,什麼把戲也不想看,直接回來了。

稱心從枕頭下來掏出一個紅包來,揉了二十七的腦袋一下,笑著道:「我們二十七這麼乖啊。」

二十七楞楞地看著稱心手裡頭的東西,很驚奇似的,「這,這是什麼?」

稱心解釋道:「是紅包啊,給你壓歲的。」

二十七迅速地瞥了紅包一眼,很想接過來,還是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稱心從前很會哄喬玉,現在也很會哄口是心非的二十七,拿了顆糖糕往他嘴裡塞,「還沒成家立業,還喜歡吃糖糕,怎麼就不算是小孩子?」

他頓了頓,認真地望著二十七,「再說,你就是你現在是十六歲,就是到了六十一歲,我也把你當小孩子看的。」

就是,就是他自己可能活不到那個時候了。

不過他現在過的這樣好,每一刻都是美夢,也不枉此生了。

吃完了餃子,已是深夜了,陳桑也遞了個紅包給二十七,想了半天,才說了一句為人長輩,教導的話來,「我不知道你還能在這待多久,也不知道你以後會成為怎樣的人,做什麼樣的事。一切都看你自己的想法。我只願你不負此生,別做往後想起來會悔不當初的事。」

他說這話時是仰著頭,看著天的,二十七總覺得他這話說的十分不喜慶,甚至很悲傷,一點也不符合今日的快活。

不過二十七還是很認真地雙手接下了紅包,鄭重地答應了這句話。

陳桑把他安排在小屋子裡,自己回了屋子。

稱心縮在被窩裡,他現在很畏寒,即使屋裡燒了炭火也裹得嚴嚴實實的,就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睛,全落在陳桑身上了。

陳桑掀開被子,鑽了進去,將稱心攬在懷裡,往胸口處塞了個紅包,咬著他的耳朵道:「你啊,不管多大年紀,在我心裡,也都是那個可憐巴巴,偷看我練劍的小朋友。」

稱心紅了臉。

陳桑沒再做別的,他吹滅了蠟燭,輕聲道:「睡吧,明天是初一,好多事要做。再過十幾天有是元宵,我帶你去看花燈吧。」

稱心閉上了眼睛。

他不再做噩夢,也不再害怕什麼了,是活了這麼多年來難得的安寧。

因為無論如何,有身邊這人相伴的明日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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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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