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之美(1)

我們沿著雪德河安靜地散著步，可是沒有愉快的對話。並非我們已經沒有靈感了，也不是靈感遠離我們了。太多的靈感也不好。這一個下午，我看到許多女性之美從我們身旁漫步經過，我差一點無法把我的思想納入合乎邏輯的秩序中，最後只得感嘆，為什麼造物者在它有耐心地塑造美與雅緻的過程中，忘了我們男人。「走，」庫賽特說，並在一家寧靜的酒館選了一張望不到街景的桌子。他點了一杯清爽的比利時啤酒，然後，我就只專心聽他說話。在所有誘惑的無數表現形式中，身體之美一直是女人的特權，在這方面，男人鮮少出現過。但在我們的時代里，漸漸開始轉變。你注意一下，今天的母親(比我們的母親更能說得出口)，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向每一個願意聆聽的人說，她正在長大的兒子是多麼漂亮。男人愈來愈敢公開讚歎在身體方面有吸引力的同性，就像讚歎運動員一樣，不僅因為他們的肌肉，而且往往也由於他們的身體之美。許許多多的女人聚集在表演台四周，看著台上穿著內褲的男人像年輕英俊的男神一般擺出各種挑逗的姿勢，供女人觀賞。簡言之：確實有男性之美這種東西。不僅在藝術中，尚且在日常生活里，在街上。然而，大部分的男人殊少注意自己的外表。他們沒有任何的面霜或軟膏。在化妝品公司的研究室里，研究人員幾乎都以女人為目標。有多少男人撥出時間仔細考慮然後才選擇衣服?這樣的例子可以繼續列舉下去。但有一點是明確的：男人的誘惑詭計通常不是在身體方面。男人會先對於讓他產生渴望並想誘惑的女人證明，他可以供養她和未來的小孩。他的誘惑機制大抵是在經濟方面。男人追求地位、錢、財產、名聲和權力。這些東西他擁有的愈多(或者是較年輕的男人，至少讓人看起來，他好像擁有它們)，他得到他喜歡的女人機會就愈大。對女人來說，像身體吸引力這樣的因素幾乎不扮演任何角色，因為她自己通常就可以用純粹生理之美的因素來掌握她所選擇的男人。女人完全受到自然的統治，即使這個自然有時受到修正或者偶爾被隱藏一些。因此，女人花很多時間、金錢和注意力在維持和保養她們的自然之美上。對有些女人來說，她們的美麗就誘惑詭計方面似乎相當重要，以至於為了這個理由而拒絕當母親。她們知道，懷孕會大大改變她們的身體，而且是難以恢復原貌，因此拒絕參與這個會受傷的、可怕的美的形式。過去幾十年來，女人的社會地位獲得了重大的改變。說得清楚一點：愈來愈多的女人拒絕社會性的交換——用美來換男人的錢。毋庸訝異。因為，長久以來女人已經觀察出心得：男人可以把她們擺在一個何等劣勢的地位；歷史讓她們變得耳聰目明。對我來說，較理想的雙方都能以特別的、平等的方式來實現各人的願望。一個這樣微妙的進化，明顯的是很難實現的，遑論是在層面寬廣的社會共識中實現。今天，這種情形導致女人嘗試去證明她們的人性尊嚴，所用的方式卻是重複男人的錯誤。她們也可以追求錢、佔有、名聲和權力——跟男人一樣，或者甚至更好。許多女人同意摸索進入跟男人一樣的狀況。不過她們仍有一項特權：基本上，她們不必做全部的這些。因為大自然賦予她們足夠的特權，讓她們和男人處於完全平等的地位，然而男人卻經常完全投入追逐社會和經濟的聲望之中。男人和女人遵守著不同的生活原則。年輕的女人想要永久保有她的美麗。但年齡使得她最強的武器失效。男人的曲線發展剛好相反。他的尊嚴是建立在地位與身份之上。在較年輕的歲月中，他有時擺出一副嚴厲和令人目眩的樣子，以至於對女人來說他甚至失去了吸引力。然後，他變得幾乎不是他自己，用幻影來交換他的人格。隨著年紀漸增，以及在社會層面和關係中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他可以慢慢約束他的能量，回到自己。他獲得平靜，放射出更多的溫暖和個性——對於女人，甚至對年輕的女人來說，他「更美」，更有吸引力。很難預測，一個出於自主而願意步上男性生命歷程的女人，年紀漸增後會有什麼樣的發展。或許經濟的地位會補償失去的美。但是我們不能就這樣認為，她對於男人的吸引力提高了。不管如何，我自問，女人如何能夠長期採行那些讓她們非常不以為然的男人的行為，而也沒有把時間留給自己、留給成長中的兒女，以及無法付出太多的能量、寧靜和溫暖。那是一項可以用許多社會性的理由來辯護的發展，這項發展同時也隱藏著危機。因為，基本上，女人不需要這項發展。她們不一定要步上男人的後塵，在壓力的情況中處理心跳加速的經驗；她們不需每天在餐廳吃飯，不需將晚上的時間奉獻給開會，半夜在酒吧消磨。如果她們想要的話，如果她們想要運用精神力量的話，如果她們看出自己的傳統地位有何種意義的話，她們可以把它讓給別人。她們不用站在舞台上，只為了要確定站在舞台上的男人必須說些什麼話。她從自己的舒適的地位所擁有的權力，遠高過男人的想像……她們了解。另一方面，在穩固的社會經濟情況中，擁有良好地位的女人到了年老時，很可能不會痛苦於失去了身體之美，因為，失去了「美麗」這樣一個權力因素，在較晚的生命階段中，很快會成為性冷感和精神身體方面的問題。如果她的伴侶對她不再有性吸引力，他堅挺的勃起退卻成為較柔軟的愛之筆時，許多女人往往會認為，這些男人的改變是因為她自己的年華老去。她們會變得倔強和悲傷；她們變得膽大妄為，排斥他，變得性冷感，出現身體病痛或甚至是欺騙。太多的醫生沒有認出這類病痛的基本心理特徵，而開給藥品服用或拿起手術刀。太多的子宮被認為是病源而被割除，但它不是罪魁禍首。在這種行動方式中，病痛只會用醫療來處理，於是女人繼續有理由拒絕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