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錯誤的開始註定了孤行的路
陽光對她來說有一些刺眼,唐姿柔使勁眨了眨雙眼,還是努力地睜開了。
久違的迷人眼眸,田柯忘情地喜極而泣。
眼前聚焦起來的影像越來越清晰,唐姿柔看清了跟前的兩人,直到目光落在田柯身上的剎那,唐姿柔揪心地疼痛起來,但表面上卻波瀾不驚。
相隔了太久,相顧已忘言,還沒有來得及接納一份感情,就被命運斷了因由,要唐姿柔重新撿起那段塵緣,實在太難。
滿眼的滄桑,如鯁在喉的凄楚,訴不盡便隻字不提,唐姿柔重新躺下,選擇沉默。
她的殤,他都知道,哪怕再為她心疼,也不願再牽起她苦難的過往,田柯只靜靜候著她便好。
昏睡了一夜,黃苓終於在晨曦的暖意中醒來,卻愕然發現自己身處熟悉又畏懼的地方,田尹背對著她,也始終給予不了她想要的自在。
「你醒了?」田尹仍舊背對著她。
黃苓沒有理他,徑自下了床,慢悠悠地穿起她的馬靴。
「唐姿柔醒了。」田尹終究是淡淡地說出。
並未停止手中的動作,黃苓更想要迅速離開,怕是至今都無法很好地面對田尹,心中還是隱隱藏著痛,即便裝作那麼不在乎。
「我送你過去。」田尹竟鼓足勇氣這樣說道。
明知黃苓高傲的個性不會理睬他,偏偏有時候就是這樣忍不住。現在的黃苓已經不像過去了,所有的心思再不浮現到表面,想的多了,話卻少了。
「尹哥……大小姐!」阿飛的突然闖入反而打破了這種尷尬。
又成了一個契機,田尹囑咐阿飛:「送她去田柯那兒。」
隱約感覺到自己成為了田尹懦弱的借口,阿飛有些不情不願:「要送你幹嘛不自己送,明明很在乎,就是不說出口!」
田尹向阿飛投以殺死人的眼神,想到如今連阿飛都不受他管束了。
「不用。」黃苓惜字如金,臉上更沒有多餘的表情。
阿飛嗖一下阻擋到黃苓面前,激動地說:「大小姐!尹哥對你的感情從來沒有變過,這兩年他也受了很多苦,鬼門關都闖過幾回了,為什麼不能原諒?」
跟阿飛的激動相反,黃苓能有多冷漠就有多冷漠,她甚至顯露出輕蔑的一笑:「過去的黃苓已經死了,被這個人殺死了,死人怎麼會原諒!」
「可尹哥為了你——」阿飛多想告訴黃苓這兩年田尹受的苦,這些苦不比黃苓的少。
田尹卻先一步說道:「過去的田尹也已經死了,阿飛,別說了。」
他有什麼權利可以這麼說,黃苓心裡很不是滋味,之前不記得還好,現在記憶都回來了,她如何都忘不了浴火后那片刻的苟延殘喘。
阿飛並不只是在幫著田尹說話,他同樣在心疼著黃苓:「重新來過,真的不可以嗎?」
不具名的怒火燒了起來,黃苓一把掐住阿飛的脖子,含恨的雙眸瞠視著田尹:「四條人命,對我來說何其重要,就因為他,那七年他在興炎無時無刻不是為了毀滅興炎,就因為他,雖不是他直接為之,但卻放任了那一切的發生,我怎能不恨他!要我原諒他,除非他死!」
猛地推了一把阿飛,黃苓順勢鬆開了掐住他脖子的手,帶著滿腔的怨,走到田尹的面前,赤紅的瞳仁如淌動的血河:「卧底,你不是應該剿滅興炎的嗎!現在這算什麼,做警察不好玩啊,做興炎老大比當警察好嗎?」
如此戲謔的挑釁,田尹卻沒有意識到黃苓言語中的諷刺,他依然滿眼的真誠:「你回來,我把興炎還給你。」
「你不是不喜歡我做黑道老大的嗎,不好意思,現在輪到我不喜歡了,在我心裡,興炎早就潰散了。我,黃苓,不再是興炎的人。」總還是女孩子,難免的不甘心,黃苓用一句句比刀子還惡毒的狠話報復著深愛他的人。
倘若當初沒有發現警方的灰色手段,田尹還能義正言辭地辯駁一下,可現在哪裡還有站的住腳的立場,就連他都承認當初是他錯了。
「當初是我錯了,我錯認了黑白,這兩年,我是為了你重振的興炎,你曾經說過,興炎是黃爺一生的心血。」曾經無愧於心的田尹聲調漸弱,即便希望渺茫,他也祈求著黃苓的原諒,即便不原諒他,也該放過她自己。
阿飛衝到田尹身側,他指著田尹臉上的刀疤說:「大哥為了守住屯門的場子,差點就被仇古的鐘濤砍死,那次傷得最重……大哥不做警察能回興炎,可是扛過了興炎的家法的!」
是萌生了動容嗎?黃苓怔住了片刻,可只要一想到兩年前的絕望,頓生的惻隱又被消磨了去。
「是為了權利嗎?值得嗎?」從何時起,黃苓竟變得這般不可理喻。
分明是明知故問,阿飛氣得放大了聲線:「尹哥都是為了你!」
沒有深愛,哪來的無法原諒的恨,黃苓的不可理喻似乎激起了田尹心中的千層浪。明亮也好,傲慢也好,冷漠也好,此時的黃苓才是田尹最心疼的黃苓。
心底迸發出的衝動,田尹一把將黃苓緊摟在懷裡,這是鐵錚錚的漢子那霸道的柔情。「當真放得下興炎嗎?不是為了折磨我才這麼說的嗎?我是欺騙了黃爺,對你隱瞞過身份,但我並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如果我對你的放手是你折磨自己的借口,那我便不再退避。即便是互相的禁錮,田尹都要再次把黃苓擁進懷裡。
不知為何,黃苓沒有哭,沒有笑,沒有說話,她無法再去擁抱這個男人,或者他是她愛過的最後一個男人。
見黃苓無動於衷,田尹在黃苓耳畔輕輕說:「能再見到你,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仇,我替你報!」
過去,以為黃苓魂歸天國,田尹便忘卻她的仇,一心把握她關於興炎的心愿;現在,黃苓活生生回來了,他知道她深壓心中的沉。
緊握的拳頭忽然張開,黃苓用力推開了田尹,臨別前在他耳畔說:「我不報仇,也不必你為我報仇。」
田尹詫異了,能如此輕易放下血仇,這不是黃苓,當年痴心要尋覓的真相當真不要了嗎!不知怎的,田尹的心更疼了,他不想逼黃苓,也放不下心裏面對黃苓熾烈的渴望。
恨你,是基於原則,而心裏面解不開的毒,仍是源於當初對你的愛;為我受的傷也已經夠多了,我們本就註定不該相愛,該在不同的天地各自安好。黃苓獨自遠去的背影尤顯落寞,她恍惚明白,一切都是在她五歲那年就註定好的。
在冷雨中奔跑了一路,不顧停歇地撲到了唐姿柔的床前,她才是她絕不能失去的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阿柔,這兩年沒有陪在你身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差點失去你……」十二三歲時互相撿起的手,是如何也不該丟下的。
唐姿柔眼中涌動著熱潮,她緊握住黃苓冰冷的雙手:「帶我,回家。」
心頭浮現深深的愧疚,黃苓逐漸鬆開了唐姿柔的手,她卻說:「別再跟著我了,即便是接受不了田柯,也讓他照顧你吧。」
「阿苓,你這是,不要我了嗎!」唐姿柔怎麼都沒有想到黃苓會對她這樣說。
黃苓心裡很疼,卻還是不得不狠下心腸:「跟著我,是無窮無盡的傷痛,你哪一次傷痕纍纍不是因為我?」
「這次不是,我生來註定悲苦,是你帶給我希望的……這次真的不是,要殺我的,是小時候帶給我苦難的人……我已經支離破碎了,我無法面對田柯,他生在陽光下,我卻始終屬於黑夜,我們不一樣!」黃苓是她全部的意義,唐姿柔不想放棄。
深知唐姿柔的執拗,黃苓想了想只好說:「你先在這裡養好身體再說,必須聽我的。」
匆匆的來,又匆匆的離開,黃苓像是還有急事一樣,離開了姿仁,楚博則匆忙地跟隨著黃苓。
「你要趕走身邊所有的人嗎?是不是也打算把我從你身邊趕走?你想一個人做什麼?」楚博這丫頭也終於聰明了一次。
黃苓站住腳步,厲聲呵斥:「回去,去照顧阿柔,不要跟著我!」
從來不曾被凶過,楚博像是受到了驚嚇:「你變了,為什麼柔姐姐醒過來以後你就變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黃苓頭也不回,「我想一個人靜靜,別跟著我。」
「我們是同類!」楚博最後朝著黃苓吼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