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畜》第四章45
小喬感覺到肚子里的嬰兒在踢她,像一隻憤怒的小獸。小喬更加傷心,眼淚又滾滾地流出來。她憎恨地兩隻手緊緊地摳住肚子,指甲幾乎劃破肚皮,在擠壓著,擊打著,她想都那個嬰兒掐死在她的肚子里,那是米天雄的孩子。那是米天雄的孩子。她的腦子裡嗡嗡的,無數的黃蜂在裡面飛舞著。她後悔自己怎麼就上了米天雄的當,怎麼就沒看清他的人面獸心。她又開始恨自己,恨自己的善良,恨自己的懦弱。那肚子里的嬰兒,也就是後來的男孩小北,在她的肚子里翻滾著,它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有人在憤怒地擠壓著它,在咚咚地擂鼓,它幾乎要窒息在羊水裡,在拚命地躲著那擠進來的龐然大物,兩隻小眼睛驚惶地看著茫茫的羊水,恐懼地蜷縮著身子,不好,它忘記了那跟牽繫它的臍帶,那臍帶纏繞在它的脖子上了,它呼吸艱難,臉色鐵青。它要喊叫。它掙扎著,翻滾著,竄跳著,可是那臍帶魔法般地勒緊它的脖子,一口羊水還灌進了它的嘴裡,它咳嗽著,想把那口羊水嘔吐出來,它的兩隻手在撕扯著那根可惡的臍帶,恨不得把它從它的脖子上撕開,擰斷,它的兩隻小腳在拚命地划水,那緊緊勒在它脖子上的臍帶有些鬆弛了,它感覺呼吸多少有些暢通。順利地,它從臍帶繩索般的圈套里掙脫了。它的小心臟火車車輪般地跳動著。小喬不敢再把拳頭使勁杵向肚子,肚臍周圍針扎似的疼痛,一陣陣的痙攣,幾乎馬上就會死掉的樣子。如果再殘忍地擠壓下去,那孩子也許就會從她的嘴裡跳出來。她不敢想象,一個血淋淋的孩子從她的嘴裡跳出來會是怎樣?然後再血淋淋地對她說,是你,是你殺害了我。她記得看過一個日本的電影里,有一個婦女就因為丈夫對她不忠,為了報復她的丈夫,而把一把刀子插進了肚子里,殺害那個肚子里的嬰兒。那是她丈夫的孩子。撲的一聲刀子捅進了肚子里,血濺了出來,那個婦女竟然更殘忍地把刀子攪動了幾下,才昏死在地上。羊水和血水一起淹沒了她。一個濕漉漉的小腦袋竟然從她肚子上的窟窿里跳了出來,在血水裡滾動著,兩隻小眼睛格外明亮地看著躺在血水裡的女人,還有掉在一旁的刀子,刀子上面在滴著血。而那個躺在血水裡的女人的嘴角竟然沒有絲毫的痛苦,而是瘋狂的獰笑。小喬想起來都感到觸目驚心,整個心都揪揪在一起了。她不能那樣做,再說了她也不忍心那樣做,不能那樣做。眼淚從她的臉上流下來。她又開始後悔那樣對待肚子里的孩子,孩子又有什麼罪過呢?可是面對面前站立的米天雄,她沒有一絲的希望。除了恐懼,還是恐懼。除了絕望,還是絕望。她在啜泣著。四周來臨的黑暗隨時都會吞噬她。但是她卻變得安靜下來,她彷彿看見自己童年的時候,在陽光明媚的午後,一身花格外衣,扎著兩個羊角小辮在長滿野花的荒野奔跑著,兩隻手在不停地採摘著那些野花,然後手握著一大把的野花追趕著跑在前面的羊群。一朵小花被她插在了頭髮上,一隻蝴蝶圍繞著那頭髮上的花朵在追逐著。小喬那陽光般的笑聲在荒野里回蕩著。那回憶是憂傷的。她兩眼噙著淚水,向樓頂的邊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