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容肅心如明鏡,意識到事情出了偏差,環顧一下四周,更加明確,他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之前雜亂並未留意,現在定下心來,立刻發現這裡的布局跟記憶中的不盡相同,那麽也就是說在他昏迷的時候地點已經發生了轉移,甚至……衣裳也被更換過了。

視線從自己身上挪開,他看著跪著同樣一身粗陋布衣的司馬萍,問道:「現在是什麽時候?」

事情變得自己難以琢磨,那定是原來的判斷有誤,他被板磚掀翻暈過去,只怕不是一時半會了,而當他聽到司馬萍說出的年月日後,心一瞬收緊。

順元十三年三月,他是順元十二年來的,那就是說他整整昏了四個月!

容肅只覺頭頂一個驚雷,都快將自己炸懵了。

司馬萍一眼瞅見他的表情變化,心也是揪得緊緊的,這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把過去的記憶恢復了,卻又把變成傻子的那段記憶給忘了,不過這樣也好,不然的話看現在這架勢,要是想起來他曾經做的那些丟人事,說不準惱羞成怒就把自己給殺人滅口了,畢竟自己還是個見證人啊。

司馬萍有些心驚又有些慶幸,隨後見容肅怔怔站在那也不說話,縮了縮肩膀也不吭聲,祈求著上天乾脆把剛才他罵大人的那段記憶也給抹了,想著又抬起眼皮瞄了一眼邊上的周錦母子,暗嘆道你們就自求多福吧,不過估計求了也沒用了。

不對!司馬萍很快又意識到了一件事,既然大人已經想不起變成傻子的那段記憶,那為什麽一醒來就要對付他們?司馬萍只覺心弦被重重一撥,感覺到事情似乎變得複雜了。

容肅人雖然站著不動,表情也不太顯悲喜,可心裡早已是驚濤駭浪席捲,他喜歡一切盡在掌控的感覺,整整昏睡了四個月這種事情實在是太讓人無法接受了,誰知道這四個月里到底發生了什麽,這裡發生了什麽,京城裡又發生了什麽?

而很明顯,從司馬萍跟他們的言語中可以看出這四個月里,單單在這就已經發生了足夠多的事,這種感覺太不妙了,容肅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他也清楚現在根本不是說話的時候,另外他也有種直覺,這四個月里發生的事絕對不是他想看到的。

那麽乾脆先不問吧,眼下離開這才是正經,想著,他就對司馬萍道:「把那賤婦殺了,把那孩子帶走。」

既然司馬萍在了,這些事就不用他親力親為了,這個寡婦他實在是半點都不想再沾染到。

容肅這話說得自然,殺一個人、死一個人在他眼裡是家常便飯一樣的東西,可是聽在別人的耳里,那簡直就跟炸響了一個雷一樣。

「你不能帶他走!」周錦繃緊身子攔在周舟面前,她一直在邊上聽著他們說話,雖然寥寥幾句,可看著司馬萍對他的畏懼以及他身上自骨子裡散發出的陰狠,她也深刻的明白這人是多麽可怕。

她腦子也反應夠快,原先還不知道,可現在聽得他要帶走周舟,電光火石之下,立刻猜出當初他半夜闖入屋中只怕也是為周舟而來,而且絕非善意,所以下意識的她就又要保護起周舟。

「你不能殺我娘,我不讓你殺我娘!」周舟不知那些複雜事,卻也跟著喊道,小小的身子試圖擋在周錦面前,可是因為懼怕,聲音也顫抖了,或許是因為難以接受這一事實,很快又哭著道:「小白,你怎麽變得這麽壞了,你怎麽可以殺娘呢!」

容肅看著面前這母子倆只覺厭煩,見身旁司馬萍半天都無動於衷,眉頭一皺,「你在等什麽?」

司馬萍正在為難,可對容肅畏懼已久,之前他是傻子時尚且不敢造次,現在他恢復了就更別說了,聽著他話里不耐煩的意思,只覺背上一重,就趕忙低頭聽令,「是是,小的立刻就辦。」可是剛一轉身,臉又皺起來了,老天爺啊,這事怎麽就要自己來幹了喲。

司馬萍不是善類,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但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叫他無緣無故就殺這麽一個晚上時候還一片祥和地坐著一起吃飯的女人,他怎麽能下得了手呢,撿起地上一把劍,硬著頭皮一步步地朝周錦那處走去,每一步都只覺重如千斤。

「小萍、小萍!」

周錦看著逼近的人,緊緊將周舟護在背後,嘴唇抿緊,目光灼熱,她已經看穿了面前這人靠不住,之前許諾的不過就是些謊言,所以現在她壓根不去乞求,然而周舟卻似依然心存期望,不停呼喚著。

司馬萍對上周錦的目光,無力正視只能避開,可看到邊上不停在喊著他的周舟,那心裡就更加難受起來了,他深知現在應該是按著容肅的吩咐殺了大人再把小孩帶走,可是、可是這手中的劍怎麽就這麽重呢!

你說你要殺就殺了,幹嘛還要讓他動手,可是要不殺,他還有好果子吃嗎。

司馬萍閉上眼睛內心掙扎半晌,終於鼓足勇氣舉起了劍。

周錦見狀,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可是等了半晌,始終沒等到劇痛傳來,反而是咣當一聲,劍似落地了,睜開眼一看,卻見剛才還在面前的司馬萍一個轉身又跪倒了,伴隨著的還有一個延綿凄涼的哭喚聲,「大人,不能殺啊!」

呃?周錦很吃驚。

容肅亦是,他將司馬萍的猶豫看在了眼裡,可沒想到司馬萍會突然丟下劍又跪下來,心中一凜,這是在忤逆他嗎,這司馬萍從來對他唯令是從,什麽時候有這麽大的膽子了,眉頭皺起,又是懷疑又是不悅。

司馬萍此刻早已是膽顫心驚、背後冷汗滋生,他可是頭一回違命不遵,但想著開弓沒有回頭箭,便依然挺著堅定道:「大人,您真的不能殺了他們,若不然您會後悔的。」

「後悔?」容肅似聽到了什麽笑話,嘴角浮出了一絲嘲意。

可是司馬萍卻抬起頭,苦著臉很認真地點了下。

這下容肅不敢懷疑了,司馬萍這人最多只敢在自己面前隱瞞,可從不敢撒謊,那這般鄭重其事的說明這事作不得假,可他容肅要殺了這麽個鄉野賤婦,怎麽可能後悔,「原因。」他冷冷地丟出了兩個字。

司馬萍瞥了一眼身後的周錦,頭皮發麻了,該怎麽說?能說您已經跟這女人成了親、洞了房,平常跟狗似的跟著嗎?能嗎?能嗎!可是要不說……

「大人,此事說來話長……總之您現在不能殺了她,小的對您忠心耿耿、日月可昭,斷不會加害與您,您且聽我一句,等……」等日後您想起了傻子這段記憶了,再殺也不遲啊,「您先饒了她一命吧,小的也是為您好。」

說到此處,司馬萍一陣心酸,先前千勸萬阻不讓他成親是為了他好,現在冒死勸阻不讓他殺人也是為了他好,大人您要恢復記憶就全恢復,這隻恢復了大半還漏了一截這是怎麽回事啊,萬一您哪天突然又把傻子的記憶想起來了鬧著要人怎麽辦,萬一鬧著發現人被我殺了,要怪罪於我怎麽辦,天吶,老子都要為您操碎心啦。

司馬萍眼淚不斷,只覺自己是天底下最苦命的人,怎麽就攤上這麽個主子,當然,他是不會承認自己在揮劍砍下想到這層時,腦海里還浮現了那一晚奶白色的魚湯的。

容肅見他這般不怕死地勸說著,也有了些動搖,思忖半晌後也不廢話,只道:「那就把她也帶走。」說著,也不等三人反應,上前拎起周舟就往外走去,他得趕緊離開這回京。

自然,他的這番舉動惹得一片驚呼。

「娘、娘!」

「周舟、周舟!」

容肅嫌周舟聒噪,用力一拍將他拍暈了過去,周錦聽不到聲音大驚,踉蹌著也要衝出去。

司馬萍趕緊拉著道,「夫人,您放心吧,小少爺暫時不會有事的。」

對於周錦忌憚頗深,就算到了現在,情急之下依然改不了稱呼與敬意,覺察到這點,司馬萍在心底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賤骨頭!

周錦心繫周舟沒在意,被拉著沒法追出只一陣惱怒,渾身又疼得厲害,便煞白著臉靠在門口,只睜著眼看著院子里容肅環著周舟越走越遠,指甲深深地嵌進木頭裡,是掩不住的焦急與驚慌,確認容肅沒有真的傷害他,那手指才微微有了鬆動,而後便是劇烈地咳嗽起來。

司馬萍看著,不知怎麽就有了些不忍,想要再說什麽,卻見周錦突然轉過了頭,目光深邃又濃烈,「他到底是誰?」

司馬萍被盯得發毛,話脫口而出,「監察司左指揮使,容肅。」

周錦眼神一晃,有些茫然。

司馬萍話出口就已有些悔意,見她似乎不認識,忙嘆道:「您還是跟我走吧。」

很快,棺材鋪里的人就走得一乾二凈,只剩下六具屍體。

而當外邊街上響起四更的鑼聲時,井邊一具「屍首」突然翻身醒來,目露迷茫地掃視了一下四周後瞬間清醒,而後連忙退身翻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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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只反派來鎮宅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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