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顧可蘭與吳子陽

「可蘭，你那裡有沒有以前的考試卷子？」

經過了柯如龍的提醒，杜立鼎突然想起來了，自己應該找誰幫忙。他拍拍柯如龍的肩膀，示意他先出去，自己則是快步走到了教室第三排的座位旁，在一個女生面前蹲下了。

他的問題還和剛才差不多，但是說話的語氣顯然沒有那麼客氣，倒是壓低了不少。雖然很久沒見，但是他依然清楚地記得眼前的女生一向不喜歡高聲喧嘩，語氣不由自主的柔和了很多。

這一次被他問到的女生沒有像張一帆那樣直接的回答，她停下了手中的正在寫字的筆，轉過頭來看著他了。

「你要以前的卷子？哪一次，哪一科的？」

被杜立鼎詢問的女孩就是柯如龍說的顧可蘭。而看看女孩那張恬靜俊朗的面容，杜立鼎也在心裡感嘆了一聲，這一次真是找對了人。

「最好是自從咱們節課以來做的所有學科的所有卷子——你哪裡能找到嗎？」

杜立鼎說完話，就看到顧可蘭瞪大了眼睛。他自己也有些尷尬，因為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過分了：五中作為重點學校，課程安排上也有些趕時間。他們的節課是高二下學習，整個的複習梳理則在暑假的時候，而從那以後的半年時間，一直都在複習階段。

整整半年以來，五中的課程模式就是周末的時候考試，然後一周的時間講解試卷，周末的時候繼續考試。半年時間，不算隨堂測驗他們進行了二十多次考試，現在杜立鼎想要把所有的卷子全都借來，這確實是有些麻煩。

可是雖然麻煩這其實也是最好的辦法：比起來去別處找模擬題，這樣一下子把以前的模擬題全都拿來是最好的主意了。

而且，這對別人是麻煩，但是對顧可蘭就不那麼麻煩了：杜立鼎知道，顧可蘭一直都是一個做事很有條理的人，她總是喜歡把所有的卷子全都改正錯題，有條不紊的整理好，然後統一保管起來。別人那裡的卷子也許早就亂七八糟找不到了，但是顧可蘭絕對不會：她的卷子肯定還保留著。

她從來都是這樣的人，也正是因為這份驚喜勁頭，她才有著頗為出色的學習成績。雖然她不想杜立言那樣聰明過人，能夠在奧數上大放異彩，但是要說認真仔細，事無巨細的記住每一個考點，在考試的時候從不因粗心大意丟分，她無人可比。

她天生就是那麼細緻入微的人，而且更重要的是杜立鼎很確定，她不會拒絕自己的要求。

「你這一下子要那麼多卷子，都是以前的卷子啊，我都放在家裡了，還得慢慢找……你要來幹嘛啊？」

杜立鼎的要求確實有些過分，就連顧可蘭也被嚇了一跳：二十多次考試的卷子，五門學科加起來得有一百多張，那麼多卷子都放在家裡，就算是顧可蘭再怎麼做事井井有條，也得回去把這些卷子都找出來，帶到學校。這麼麻煩的事情換上誰都不願意做。

「我想找來做做……」看著顧可蘭質疑的眼神，杜立鼎也只能找個理由，「這不是還有半年就要高考了嗎，我想要臨時抱佛腳，把以前的卷子都看一遍，看看能不能有點用。其實我本來是想要找我哥的，但是你也知道，我哥這半年一直都在做奧數，他就沒有好好上課，我指望不上他了。除了他之外，咱們班就你學習最好，那就只能找你了。」

杜立鼎的話中，一半倒是問題不大：考試這種事情，在杜立鼎看來還是杜立言最擅長，從小到大杜立言幾乎沒考過第二名，這也是一種能力。只是可惜的很，杜立言從夏天開始就一直都在學奧數，整整半年都沒有好好上過課了，複習什麼的基本就沒有參與。到了現在，因為已經被保送了，學校更是特別給了他一件單獨的教室讓他在那邊自己刷題，現在的他連課都不上了，自然也幫不上杜立鼎。

但是另外一半，其實並不算全對：高三七班整個班，杜立言固然是全班第一沒跑，但是第二是誰一直都有競爭。顧可蘭算是最好的學生之一，但是要說是全班第二那就是奉承了。

杜立鼎現在就是在奉承，因為他知道顧可蘭是個心軟的人，說幾句話好話就不好意思拒絕。而現在，有能力幫忙，而且也願意幫忙的也只有顧可蘭了——這倒不是說她和杜立鼎關係多好，而是因為在杜立鼎印象裡面，顧可蘭一直都是那種特別善良，甚至善良到了聖母心的女孩。

如果說讓杜立鼎說一下，在自己幾十年的生命里，自己見過的最聰明的人是誰，杜立鼎可能很難作出回答：在那些年在外拼搏的時候，他見過太多的商界精英，也見過不少的學界宿儒，這些人不乏一些精英人物，誰最聰明，他根本沒法分辨。但是如果讓杜立鼎說一下，在他認識的人裡面，誰是脾氣最好，最過善良的人，杜立鼎也許會猶豫一下，但是猶豫之後，他絕對會說顧可蘭的名字。

畢竟在他認識的那麼多人里，能夠讓他認為品德上無可挑剔的也只有著一個人了。而這樣的判斷，不是因為一兩次的小事而有的判斷，而是多年以來杜立鼎最為深信不疑的一件事情。

要說起來，顧可蘭和杜立鼎可以算是很有緣分，她是杜立鼎的老同學——這個老字絕對是名副其實。他們從小時候開始就是同一個班的同學，到了初中又是一個班，高中雖然中間經歷了分文理班，但是他們還是始終都在一個班——十二年的讀書生涯之中他們一直都是一個班，雖然說這很大程度上得益於小城市一共就那麼一兩所重點學校，重點學校里的重點班又只有一兩個，但是，他們三個一直都一個班，依然還是接近奇迹的事情。

而讓杜立鼎更覺得奇迹的就是顧可蘭的脾氣了：從小到大，杜立鼎一直認識顧可蘭。他的記憶裡面，顧可蘭似乎一直都是老師的寵兒，班裡的班長，最為好脾氣的同學。從小到大，她都是那種會犧牲自己的時間幫助別的同學補課，犧牲自己的零錢幫別的同學買飯，別人一句話就可以替人值日，借給別人抄作業的好學生。

這些事情不是道聽途說，而是杜立鼎都親身經歷過的，十幾年同學，他沒有少抄顧可蘭的作業，也經常讓顧可蘭替他值日，他自己跑去踢球。

雖然這些事情顧可蘭一直都念念叨叨的，對他怨言頗多，但是她從來沒有撂過挑子。在她的行為準則裡面，自私自利似乎是不存在的。張一帆也許會因為自己學習緊張不管別人的事情，但是顧可蘭絕對不會，杜立鼎對此深信不疑。

「看卷子能有什麼用？你要是想好好學習不是應該做題嗎？」杜立鼎的說法並沒有說服顧可蘭，她還是有些不解，「你不用找以前的卷子，就把現在手頭上的卷子好好做，都弄懂了就可以——那些題不難，你不會的可以問我。」

「我就不浪費你的時間了——我有我的方法，你就說你有沒有吧，有的話借我看看。」

「我回家給你找找吧……高二結課以後的卷子我那都留著，找到了問題不大。但是問題是那不在少數，你看的完嗎？」

「肯定能。」

「你少來，你什麼人我還不知道，說不定我辛辛苦苦給你找一晚上，你到時候就看一天就不看了……跟你說好了，你到時候可不許那麼做，要不然我就告訴你媽媽。」

顧可蘭猶豫一下，抿抿嘴唇想要說些什麼，可還是同意了杜立鼎的要求。但是到了最後，她還是附加了一個極具威脅力的口頭警告。聽到這個警告，杜立鼎也是啼笑皆非，只能點點頭忍下來了。

顧可蘭雖然是個好孩子，但是喜歡給老師和家長打小報告這一點太煩人了。杜立鼎和她從小就在一個班，從小到大沒少被她打過小報告。而且最可怕的是，顧可蘭是那種極為討人喜歡的孩子，自己的老媽信她多過信自己，為了她的小報告，自己從小也沒少挨罵。

時隔多年，想不到高中時候的她還在玩這招……而更可怕的是，這招到現在也還有用。看著眼前的女孩睜的圓滾滾的眼睛和還帶著一點嬰兒肥的臉，杜立鼎發現自己竟然被一個十八歲的小丫頭威脅了，還一點辦法都沒有。

對杜立鼎的想法顧可蘭不得而知，但是她還是沒有多說什麼，就同意了杜立鼎的要求。

「我就知道可蘭你肯定不會讓我失望的。」聽到顧可蘭這麼說，杜立鼎也算是心頭的石頭落地了，「行，到時候我要是不好好學習，你就告訴我媽，讓我媽打我，打到你滿意為止。」

「我沒你那麼暴力。」

顧可蘭撇撇嘴，橫了杜立鼎一眼。不再理會杜立鼎，自己又動筆在紙上寫了起來，而看到她肯幫忙，杜立鼎也是滿臉堆笑，「那是當然，可蘭你心地善良，與眾不同，這個我早就知道。哎，對了，一百多張卷子應該不輕吧？你自己拿的過來嗎？要不然我去你家拿一下卷子？」

「那倒是也行……」顧可蘭想了一下，可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人也從杜立鼎後面走了過來，在背後猛然攬住了他的肩膀，「小九，怎麼了，我聽說你傷了？」

親切的聲音，親切的動作，走過來的人讓顧可蘭停下了話頭。可是這個看似和杜立鼎關係極好的人，卻讓杜立鼎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起來，甚至渾身都繃緊了：這個聲音他當然不會忘記，這是吳子陽，他的同班同學，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以為這是自己的好哥們兒。

直到高考前，他搶了杜立言的保送名額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