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設局(2)

第五篇 設局(2)

煙湖起初不語,半晌微抬了頭,斜斜睨道:"你先時那般冷淡,現在忽然又要做我了,也不知是真是假?"賴福生長嘆一口氣,借了點酒意,遂剖心瀝膽地表白道:"我十三歲起便逛堂子,從南到北,八大胡同,石塘嘴,上海灘,蘇州閶門,哪裡的規矩不知道,哪裡的姑娘沒做過?從來想做誰就做誰,從沒失手過,也從沒猶豫過。只是你,自打我第一次見了你便放不下,後來見你出來入了這一行,依我的個性,原該第一個就做了你才是,你道我為何只是冷眼旁觀?卻是因為中間礙著一個人。"夏煙湖早已猜到答案,卻偏偏明知故問:"是誰?"賴福生冷笑兩聲,嘆道:"還有哪個,就是我的生死對頭,舒培舒將軍。當年我與他一場惡戰,殺了他的主子,他卻也差點廢了我一條胳膊,現在想起來還心驚膽顫呢。沒想到冤家路窄,我和他倒又在這煙花場里遇到了,雖然說戰場無父子,各為其主,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到底有個仇根兒在那裡。偏偏你又是從他家裡?夏煙湖紅了眼圈兒,幾欲淚下,半晌方慢慢地道:"原來大帥這樣想我,我還只道大帥看不上我這蒲柳之姿,恨我不懂巴結呢。"賴福生見她這樣委屈,心都化了,上趕著摟在懷裡叫道:"心肝兒,你把我的心都揉碎了,我怎麼會看不上你呢?睡里夢裡都想著呢。"夏煙湖將身子一扭,讓開懷抱,正色道:"大帥,我雖微賤,入了這一行,到底還是處子之身。大帥取中我,是夏煙湖的福份,自然感恩戴德,但大帥是行中高手,豈會不知規矩?既要行周公之禮,總得擺酒下訂,風風光光地讓我跟了你,若要這般苟和,斷然不可。"封十四娘這半日一直隔著帘子偷聽他兩個說話,起先說到"只做一個"已經留意,又是什麼"疑心",什麼"清白",哪有不豎起耳朵的?待聽到夏煙湖說要擺酒下訂,正合心意,趕忙搗著小腳過來,笑道:"大帥既然看重我們煙湖姑娘,不如娶了她,不過,可不能這麼草草行事。雖說我們煙湖命薄,入了這個行當,到底是個黃花閨女。這開苞破瓜,是一生一次的大事,過了這村,再沒這店了,豈可兒戲?如果草率了,不僅姑娘一生落下心事,便是大帥面上,也不見得是真心要與我們姑娘好了。"賴福生拍著胸脯子,豪聲大氣地說:"這容易。只是我最看不得這哼哼嘰嘰的樣子,媽媽有什麼張致,一總說來,我姓賴的都依了你們便是。"封十四娘堆下笑來,說:"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從長計議。賴帥認識我們姑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姑娘可是那輕狂浮浪的?差一點的客人,便捧了金車銀馬來,我們姑娘也未必看得上。實是姑娘對大帥早已心許了,只是日子還淺,未見出大帥真心,今兒這話既又提起,可見大帥誠意。大帥既說要娶,這便請派人辦去,禮單子送來,須得等上三天,看戲擺花酒,遍告親友,到第三天上,才是正日子,再通擺一次大宴,便祝大帥與我們姑娘鴛鴦好合,白首偕老。"賴福生笑道:"我去哪裡?要去只好去荷花里,你們不吃醋么?"自封十娘進來,煙湖半晌不言,此時方笑道:"我若這樣喜歡吃醋,大帥也不喜歡我了。再說大帥做無鳳姐姐在先,只有她吃我醋的道理,斷無我吃她醋的道理。既便大帥今後做了我,若不忘舊情,仍舊還做無鳳姐姐,我也是沒有怨言的。只求大帥對我也像對無鳳姐姐這般長情就好了。"賴福生聽了這番話,更加歡喜,笑道:"說你懂事,果然懂事。我賴福生四處留情,縱橫花海數十年,今日娶了你這個風塵奇女子,也算不枉花名兒。"遂心滿意足,辭別夏煙湖出來,仍往荷花里瞿無鳳處睡下。瞿無鳳到底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白打了一夜的悶葫蘆。且說舒培在荷花里見了煙湖,心中感慨頗多,頗覺悵悵。次日一早起來,便叫人請弟弟過來,欲細打聽煙湖之事,卻不料家人報說舒容昨晚同他一道回來后,稍微盤桓一會兒便又偷偷走了。舒培這一氣非小可,只差沒有立時三刻往醉花蔭拿人去。氣得店裡也不去,生意也不問,就守在家裡等著舒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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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片香》:20世紀初中國高等妓院生活狀況紀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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