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

苗氏還想問什麽，就被柳元和阻止了，「你要真那麽想她，等雪停了我就送你過去，不過，你也跟柳梅花一樣，再不是我柳家村的人，也不是柳家的人。」

後面的兩句話直接嚇得苗氏臉色慘白，她剛剛就是那麽一問，即使梅花變成了郡主，以後是皇子側妃，可在苗氏心裡，最重要的還是不想打破現在安穩的生活。

「好了，你們先去休息一下。」柳全貴看了一眼苗氏，就算心裡不滿意，也沒說什麽重話，在這樣高興的日子裡，他可不想看到有人晦氣地掉眼淚。

在家裡過年，自然是千好萬好，然而這樣的日子卻像眨眼間就過去了一般，他們彷佛昨天才回來，可元宵一眨眼就過了，今日又要離開了。

「青青啊，你們可要記得玉蘭和荷花成親的日子，到時候要回來啊！」

這話楊氏已經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去年柳玉蘭和柳荷花都訂了親，對方家裡不說多好，但都是吃喝不愁的，最重要的是，兩家的人品都很好。

「放心吧，大伯娘，我們不會忘記的。」柳青青連忙保證道。

他們回來時是大包小包的，離開的時候也是如此。此時大雪早已經停了，雖然依舊比往年要冷，卻也沒有回來時的那麽難受。

京城的冬日好像已經過去，熱鬧得很，有些日子沒住的院子自然要仔細地打掃，再加上新的一年，柳青雲他們已經調職，被派到六部中做事，當然官職也升了那麽一丁點，所以在正月的日子裡，他們還是挺忙的。

二月剛剛到來，柳青青接過柳青樺和柳青雲手中的兩份喜帖，一份是柳梅婷送來的，她倒不覺得意外，這位同胞的臉皮已經厚到某種程度了，所以才能忘記之前發生的不愉快。

「所以呢？這八皇子是什麽意思？」柳青青揚了揚另一份喜帖，「大哥、青雲哥哥，你們的官職已經達到了能讓八皇子親自下帖子的地步了嗎？」

柳青樺等人搖頭，他們對於現在的官職並沒有什麽不滿，只是他們也清楚，像他們這樣的小官，京城一抓就是一大把，之所以下帖，大概還是因為青青。

「那我們去嗎？」柳青青讓常笑問道，至於柳梅婷的喜帖，她是不考慮的。

「要去的。」柳青雲有些鬱悶地回道：「他是八皇子。」後面的五個字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那就去唄。」

其他人雖然也在撇嘴，興緻一點也不高，卻也沒有反駁這話，畢竟他們現在是大人了，再不能像在村子里那般，不願意做的事情就不做。

很快就到了八皇子娶側妃這一天，雖然有些規矩是祖宗定下來的，不能更改，但因為是皇上指婚，對方又是太后封的郡主，加上端木軒一向會做人，到場恭賀的客人是一點也不比其他皇子娶正妃的時候少。

男客和女客自然不在一起，掃了一眼身邊燕語鶯聲的貴女，柳青青默默地找了個角落，安靜地坐下，等著禮成之後開席，吃完就回家。

另外一邊，柳梅婷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羞澀的一笑，即使不能穿大紅的喜服又怎麽樣？就算以後皇上給端木軒指了正妃，她也有信心能夠打敗那個女人，成為端木軒心頭的唯一。

「小姐，你今天真美。」丫鬟笑得一臉喜悅地說道。

柳梅婷的笑容同樣燦爛了幾分，看著出現在她房間里的一群女人，心裡若說一點遺憾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哪個出嫁的姑娘不希望得到親人的祝福？

搖頭，將這些遺憾甩了出去，前世今生，她做了那麽多的努力，終於披上了嫁衣，嫁給了心愛的男人，她應該很開心、很幸福才對的。

這麽想著，柳梅婷真覺得她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帶著醉人的笑容，乖順地任由喜娘將蓋頭蓋上。

因為她是側妃，按照皇族的規矩，自然不能是端木軒親自來迎娶，那是正妃才有的待遇，不過，從來迎娶的人是九皇子就可以看得出來端木軒對她的在意，蓋頭下的柳梅婷笑得更加燦爛，甚至背著她出門的人只是端木軒找來的，她也不覺得有什麽難過的。

九皇子騎著高頭大馬，臉上帶著陰沉的笑容，耐心地等著，兩旁看熱鬧的百姓一個個投去羨慕的目光，對於柳梅婷這個農家出身的姑娘竟然能當上郡主、嫁給八皇子當側妃，在他們眼裡也算得上是祖上冒青煙的大喜事了。

「這梅婷郡主可真是幸運。」

「可不是嗎？估計是前世積福了，今生才有這麽好得造化。」

人群中，聽著這樣的話，有一雙眼睛仇恨地盯著喜慶的大門，像伺機而動的毒蛇一般潛伏著，隨時準備撲上去給人致命的一擊。

「來了，新娘子出來了！」

隨著吵吵嚷嚷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喜樂和喜炮，喜娘的吉祥話也隨之唱響。

因為柳梅婷這邊送親的人都是八皇子安排的，沒有多少悲傷的場面，意思一下就過去了，九皇子看著差不多了，俐落地下馬。

那邊，柳梅婷下了地，手裡拿著喜綢的一端，即使知道來娶親的不是端木軒，還是忍不住憋住呼吸，她想要將婚禮的每時每刻都銘記在心裡，等到老了的時候慢慢回憶。

只是誰也沒想到，意外竟然在這個時候發生——一個身穿灰色粗布衣服、身子瘦弱的姑娘，如離弦之箭一般沖了出來，乾瘦帶著些灰塵的臉上，一雙大眼睛里閃著兇狠的決絕，「柳梅花！你去死！」

語氣尖銳中帶著令人發抖的恨意，那姑娘似乎拚盡了全身之力，即使剛才背著柳梅婷的人擋了她一下，那姑娘手中泛著寒光的匕首還是「噗」的一聲，沒入柳梅婷的下腹。

柳梅婷疼得臉色煞白，低頭一看，一把匕首就插在下腹。

九皇子眉頭皺得死緊，那女子的動作太快，他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看著受傷不輕的柳梅婷，心中懊惱不已，想也不想，直接拔出身邊侍衛腰間的刀，對著那姑娘砍去。

「小雨！」上官雷趕到的時候，就看見這麽心驚動魄的一幕，只是就像九皇子來不及阻止上官雨一般，他同樣也沒能阻止九皇子的刀砍在妹妹的身上。

鮮血瞬間染紅了上官雨灰色的衣服，看熱鬧的百姓們嚇得臉色發白，而她的臉上竟然帶著解脫似的笑容，看著將她抱在懷裡的哥哥，見他神色帶著恐慌，眼淚忍不住就流了下來。今天所做的事情她不後悔，只是，從今以後，就剩下哥哥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活在這世上了，她不忍心，「哥哥……」

「小雨……」此時的上官雷完全不是之前那個心高氣傲的公子哥。

「我真的後悔了……該好好地聽你和爹爹的話，不應該對付大姊的……」上官雨的目光有些渙散，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縹緲，「是我害了爹娘，哥哥，我死後能不能將我葬在爹娘身邊？下輩子我一定做個聽話的女兒，好好地孝順他們……」

「好。」上官雷點頭。

「也不知道爹娘他們走遠了沒有，會不會怪我？」上官雨笑著說道：「哥哥，你要好好地活著，不然，我和爹娘每年清明節的時候，就沒有人會記得我們了……」

「我會的。」看著這樣的妹妹，就算之前有再多的不滿，那也是他連著骨血的親妹妹，是他上官雷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他如何能不難受？

一聽這話，年紀輕輕的上官雨就這麽笑看著上官雷，離開了這個世界，臨死之際，上官雨回憶著自己的一生，在沒有遇上柳梅花的時候，爹娘寵愛、哥哥疼惜，就算有個壓在她頭上的上官雲，她的生活也是幸福得很。

老天為什麽要讓她遇上柳梅花？相比起家族敗落、爹在牢中自殺、娘吞葯跟隨而去，端木軒又算得了什麽？現在想想，她所謂的喜歡，其實也是在柳梅花的引導之下而產生的。

她錯了，真的錯了，不應該因為嫉妒上官雲就受到柳梅花的慫恿，如果上官雲還活著，順利當上八皇妃，那麽，即使爹爹在戶部犯了事情，大赦的時候有身為八皇妃的姊姊和兵部尚書王大人的求情，爹爹一定也在大赦的範圍之內，那樣即使不能過以前的日子，他們一家四口也會在一起，哪裡會像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