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其他的晚輩也看出來了，如今的爹（二叔、二伯）跟平時實在是太不一樣了。

「呵！」被一個他看不起的賤民挑釁，十皇子氣得笑出聲來，兩手握成拳，兇狠地說道：「既然你自己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端木軒原本也覺得讓十弟給他一點教訓也好，既然不認梅婷這個女兒，就不要擺父親的架子，只是，在看到柳元和臉上竟然露出解脫的笑容，瞬間就覺得不對勁，等看著他快速抱起一邊的花瓶，一臉決絕地舉起沖著十弟奔跑過去時，他就明白了他的打算。

「二弟！」

「二哥！」

「爹！」

「二叔！」

「二伯！」

聽著柳家人的驚叫，端木軒想要開口已經來不及了，原本十弟最多將人打成重傷，在沒有他的指示下是不會下死手的，可現在不一樣，柳元和抱著花瓶沖著十弟的腦袋而去，他明顯看見十弟眼裡的不屑已成殺意。

「我跟你拚了！」柳元和用盡全身的力氣叫道，然後，他就看見手上的花瓶破碎，一個碩大的拳頭帶著勁風撲面而來，緊接著，他整個人飛了起來，心上壓著的大山彷佛也被這一拳給打碎了，他笑著倒在了地上——

希望家裡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的、希望村子里的人都能健健康康、希望莫琪姑娘能夠原諒他們柳家人，也希望莫染能夠在仕途上平步青雲，之前他這個做父親的沒有教好女兒，希望經過這一次，讓她明白，不要再做對不起良心的事情，真的會遭報應的，看著圍在他身邊的親人，他更加希望，他們不要因為他而難過。

柳元和越想就越覺得他心裡還有好多的事情，只是視線慢慢地從模糊變成了灰暗，最後真的黑了，身邊親人的叫聲也聽不見了，但最後仍殘留一絲意識時，他想，自己就這麽死了，心裡卻還有很多遺憾……

「老二！」柳元宵紅著眼眶叫道，看著腦袋一歪、閉上眼睛的柳元和，他怕得雙手都在顫抖，心裡拒絕去想那個不吉利的字，可怎麽也忍不住恐慌。

「二哥！」柳元吉和柳元豐也好不到哪裡去，這是他們至親的人，從出生到現在，一起長大、一起調皮搗蛋、一起被爹懲罰、一起走過那食不果腹的艱苦日子的至親骨血，他們從沒有想過誰會突然地離開的。

柳青青等人也怕了，一個個臉色白得跟紙似的，柳青柏和柳青杉兄弟倆將嘴唇都咬出血了，紅著眼眶卻不敢哭，就怕一哭出來，他們所擔心的事情就變成事實。

「快讓讓，我看看！」柳全鈺也嚇得不輕，回過神來，趕緊叫道。

柳家所有人都吸了吸鼻子，給他騰開了地方，相似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他，柳全鈺的手摸上柳元和的脈，一顆受驚的心不斷地往下沉，臉也跟著白了，好多年沒有見過死亡的他，面對這個老實的晚輩如今的情況也有些承受不住，一雙滿是皺紋的手不斷地哆嗦，整個人都癱坐在地。

「三伯公，我爹怎麽樣了？」看著柳全鈺的樣子，眾人的心也開始跟著發涼，柳青柏的嘴唇抖了抖，好久才鼓起勇氣，小聲地問道。

「唉！」柳全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心裡才好受了一點，轉頭對著柳元宵道：「老大，你趕緊帶著老二回村子，到時候我下針，總要讓他見爹娘最後一面。」

「三伯，你再想想法子，老二還不到四十歲啊！」柳元宵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在他看來，怎麽著也是他先走後才能輪到老二的，弟弟怎麽可以走在他前面？

其他人也紛紛地看著柳全鈺，柳青青直接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柳元和，意思是她能不能幫上忙？

柳全鈺看著這一雙雙祈求的眼睛，也不想把話說絕了，實際上他是一丁點法子都沒有，那一拳傷得實在太重，沒當場斷氣已經算是老二福大命大了。

「先帶回去再說吧。」柳全鈺沒讓他們絕望，他沒有說的是，他也將希望放在了柳青青身上，希望奇迹能夠再次發生，雖然從醫術上來說，柳元和要想活命，根本就不可能。

「嗯。」柳元宵一抹眼角的淚水，點頭。

「小心點，老二的腦袋不能再受任何的震蕩了。」柳全鈺不放心地叮囑道，然後站起身來，將剛開始打開的醫藥箱又收拾了起來，剛要背在肩上，柳青松就跑過來接過，在柳家人眼裡，現在什麽事情都沒有柳元和的命來得更重要。

「站住，我讓你們走了嗎？」十皇子的聲音響起，柳家人回頭，原本因不想惹事而忍著的怒火，此時全爆發了出來，一個個都瞪著他。

「老十，讓他們走，不過，大夫得留下。」端木軒沒有為難他們，不是被柳家人的情緒感動，而是床上的柳梅婷情況很是不好。

柳全鈺的火氣更旺，「我是不會留下來的，我知道你們身分尊貴，不將我們的命放在眼裡，你們有本事就將我也打死好了。」

柳青青趕緊拉著柳全鈺，對著他搖頭，剛才二伯說那話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她實在不想再經歷一次，轉身，大眼睛憤怒地盯著端木軒和十皇子，然後慢慢地蹲在地上，就著柳元和留在地上的血跡，寫道——你們再敢攔我們，我就詛咒你們！

詛咒兩個字讓端木軒兄弟倆愣住了，對上柳青青憤怒的眼睛，他們突然感覺背脊發涼，若是其他人這麽說，他們不屑一顧，可對面這人是柳青青，他們就不得不慎重。

就是一直咄咄逼人的端木軒，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如今這樣不可收拾的地步，「罷了，放他們離開，老十，我們回京。」

「呿。」十皇子不悅地掃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抬著柳元和離開的柳家人，一群賤民而已，死了就死了，有什麽了不起的。

只是，看著柳家最後一個背影消失在房間內，躺在床上的柳梅婷卻突然地坐起身來，「爺，我要去看看，你帶我去好不好？」

「你的傷？」端木軒皺著眉頭說道。

「爺，他是我的親爹啊！」柳梅婷哭著叫道，臉上的傷都顧不了了，前世父親的死就是她心裡的一根刺，家裡人都說是她見死不救才害死了父親，而這一世，她不想承認是她逼死了親爹，因為那會成為她一生的噩夢，「爺，我求求你了！」

「梅婷，你別急，我立刻讓人去準備。」端木軒柔聲安慰道，卻在柳梅婷放鬆的一瞬間，一個手刀劈在她的後頸，然後看著她帶著錯愕地暈倒在床上。

「八哥，你——」

「老十，你去讓下人準備一下，我們立刻回京。」端木軒沒有對十皇子解釋，對於柳家人的態度他已看得很明白，更何況如今柳元和出事，梅婷去了估計也會被趕出來，他不想讓她受委屈，當然更重要的是，柳梅婷的傷雖然止了血，可沒有獲得醫治，不能再耽擱了。

十皇子點頭，兄弟倆的速度很快，離開之前，十皇子看著依舊倒在地上的苗氏，「八哥，她怎麽辦？」

「帶走。」端木軒看了一眼，小聲地說道。

在離開的時候，端木軒重新讓侍衛找了一個在衛縣名聲比較好、醫術比較高明的大夫一路隨行，以免在路上發生什麽意外。

而早些時候在柳家村這邊，柳全貴帶著他的小曾孫散步回來，就看見一屋子的女人，一個個臉色蒼白，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出什麽事了？」

「老頭子……」柳葉氏一看見自家相公，再也忍不住，眼淚直往下掉，一邊哭還一邊用手捶著自己的腿，「造孽啊，真正是造孽啊！」

知道莫琪的傷殘是柳梅婷主導的後，一群女人除了震驚就是害怕，就算是剽悍的楊氏都忍不住一顆心直顫抖。

等到柳茉莉蒼白著臉告訴他這件事情後，柳全貴的煙桿直接掉在地上，反應跟柳元和差不多，「這、這是真的？」

「我也希望是假的。」柳葉氏回道，其他人一個個都點頭。

之後，他們除了等待什麽都做不了，看著被常笑帶回來的莫染只受了點輕傷，家裡的人都鬆了一口氣，他們是一家人，想法都差不多，莫染若是有什麽好歹的話，他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莫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