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十五章又遇恩公】

「三妹，你這茅廁上得可真久的。」柳玉蘭關心地道：「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大夫？」

你身體才不舒服，你才該看大夫！今天過小年，你不知道忌諱啊！柳梅花在心裡這麽說著，不過想到兩百兩的銀票，心情愉快地決定不與柳玉蘭計較。

別說蘇氏和雲氏眼裡閃過無奈，就是柳青青也對柳玉蘭的話感到無語，她真的想說，大姊，無論你怎麽刺激三姊，你編手鏈的錢三姊都不會還給你的，還有，你這樣只會顯得你小心眼。

等到所有的手鏈都賣完，一行人就往東街而去，那裡有縣城最大的布莊。

今天的東街有著不同於以往的熱鬧，像蘇氏她們這樣帶著女兒的婦人更多，只不過眼看著她們的目的地吉祥布莊就要到了，卻看到前方好些人擠在一起看熱鬧。

「大夫，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孫兒吧，我給你磕頭了！」

蒼老的哭聲帶著絕望，聽得柳青青的心不由得一酸，拉住了常笑的袖子，笑笑，我們看看是怎麽回事？

「是，小姐。」常笑點頭。

「娘，我們看看吧。」那邊老人的哭聲不絕於耳，柳青青讓常笑對著蘇氏說道。

「青青……」蘇氏原本不想湊熱鬧，回頭就是想對自家女兒說不要管閑事，可看著女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這話怎麽都說不出口，點點頭，「去吧。」

楊氏和苗氏不想往裡擠，可兩人都想到銀錢在蘇氏手裡，她們就是去了布莊挑好布也帶不走，所以就算心裡有意見，也只得跟上。

有常笑這虎背熊腰的人在，要擠進去實在太容易了，後面的蘇氏她們便輕輕鬆鬆地跟著走進去，雖然被擠的人會生氣或者罵上兩句，當作沒聽見就行了。

藥鋪對面是茶樓，此時二樓最好、最適合看熱鬧的包間內，兩扇窗戶正大大打開著，裡頭的一群少年看了一會就覺得無聊了，直到在人群中看見被常笑抱著的柳青青。

「木少，你快看，是那個笨蛋小啞巴！」其中一個少年突然開口說道。

所有人都循聲望去，許是柳青青長得太特別，也或許是因為她是啞巴，更有可能是因為她撿到了那麽多銀錢，明明他們家窮得讀書買用具都是兩個人分一份，她還蠢笨地不佔為己有而還給他們，所以無論是輸了賭局還是贏了的人，對她都印象深刻。

被叫做木少的少年表情總算不再那麽無聊了，看著往裡擠的人們，笑著說道：「要不我們接著賭，你們說她會不會幫那老漢？」

「不會吧？」其中一個少年開口，「看她和跟著她的人所穿的衣服，還沒我們家下人穿得好，就算她肯幫忙，哪裡來的錢？」

「少爺，那啞巴——」

剛剛開口的少年身邊的小廝剛說到這裡，就被他家少爺一扇子拍到額頭上。

「啞巴是你叫的嗎？要叫姑娘，知道嗎？」少年冷著臉訓斥道。

小廝連連點頭，接著說道：「那姑娘身上的衣服應該是用粗棉布做的，倒是抱著她的漢子穿的是細棉，其他人都是細麻布。」

「麻布不是用來擦桌子的嗎？還能做衣服穿在身上？」另一個少年不解地問道。

「當然可以，窮人家大部分都是穿麻布的。」他的小廝連忙回答。

「賭不賭？」那姓木的少年不耐煩地問道：「那小啞巴家有多窮我們又不是沒看見。」想著那四個男人蹲在牆邊將四兩銀子算了又算，最後竟然能想出那樣的法子，他覺得那樣的兩全其美實在是太神奇了。

「木少的意思是？」

木姓少年一個眼神過去，他身後的小廝就掏出一百兩銀票放在桌子上，「老規矩，我賭那笨蛋肯定會幫忙的。」

「木少，你確定？」

「你說呢？」木姓少年笑著問道，一百兩他並不在意，只是他就想知道那啞巴會不會跟他們還有圍在一起看熱鬧的人一樣，冷眼旁觀。

這一夥少年有七、八個，只有兩個站在木姓少年這邊，另外的幾個都覺得啞巴不會幫忙，就是她想，也沒那能力。

「去打聽著。」木姓少年的話剛剛落下，幾個小廝就下了樓，留下幾個繼續伺候。

另一邊，等柳青青擠進去的時候，就看見一個頭髮花白、滿臉皺紋的老爺爺哭得老淚縱橫，而他懷裡抱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此時那孩子的額頭上正汩汩地往外冒鮮血。

看到那鮮紅的顏色，柳青青有些發暈。

而那老爺爺依舊在磕頭，滿是皺紋的額頭一片青腫，「大夫，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孫子吧，我回去就是賣了糧食賣了房子和田地，也一定會將診費湊齊給你的！」

老爺爺說得情真意切，但看熱鬧的人卻都不以為意，藥鋪里的大夫冷眼看著不說話。

小夥計有些不耐煩地說：「去、去，你有這廢話的功夫，還不如快些去湊齊銀子，好給你孫兒治傷。」

老爺爺聽了這話，哭著說道：「我求求你，我兒子打仗死了，兒媳婦也跟著去了，我們家就剩下這麽一根獨苗了，你幫幫忙先救我孫子，我馬上就回去拿房契和田契！」

柳青青看著那才十來歲的小夥計面不改色地接受老爺爺的磕頭，這人就不怕折壽嗎？再聽著耳邊那些看熱鬧的人一個個冷嘲熱諷，全是對老爺爺的惡意揣測，就沒人看見那孩子頭上的鮮血以及越來越虛弱的樣子嗎？這還是她認為淳樸的古代？難道周圍的人一個個都被穿越了？

常笑，問問那夥計，要多少錢才給治？柳青青實在忍不住了，在心裡對常笑道。

「是，小姐。」常笑說完，抱著柳青青大步走到小夥計面前，蘇氏等人想要攔都來不及，「要多少錢你們才肯給他治傷？」

小夥計看著常笑，半天都沒反應過來，而看熱鬧的人也愣住了，二樓的少年們則有些傻眼，唯有那姓木的少年勾起得意的笑容，看著同伴的眼神意思很明顯——我又贏了。

「這、這怎麽可能，她難道不知道那件事情嗎？」其中一個少年咋舌道。

另一個少年恍惚的捏了捏他小廝的手臂，見小廝吃痛，才道：「這啞巴真是笨得無藥可救了。」

木姓少年不置可否，反正他現在的心情很好。

小夥計將眼睛瞪得溜圓，「你說什麽？」剛才是他耳朵出現幻聽了吧？

「我說，你們要多少銀錢才願意給他止血，再流下去這娃娃就要死了，你沒長眼珠子，沒看見啊！」柳青青氣得在心裡說了一連串，因著是常笑在說話，里裡外外的人都聽得很清楚。

「你替他給？」小夥計的眼裡明顯寫著傻子兩個字。

柳青青看著都想呼他兩巴掌，她深吸兩口氣，這樣的人不值得她生氣，讓常笑走到蘇氏身邊。

「娘，把給我、你還有大哥、二哥和弟弟以及常笑做衣服的錢拿出來吧。」柳青青讓常笑對著蘇氏說道，既然遇上了，她實在不能當作沒看見，那樣不僅會良心不安，晚上回去肯定會作噩夢的。

再者，她有種感覺，若她見死不救的話，一定會折損她的功德，比起穿新衣服，她認為功德更為重要。三房都是自己人，她直接替他們做了決定，幫他們做功德，想到這裡，柳青青便看向另外幾個人。

楊氏和苗氏沒有吭聲，倒是雲氏笑著說道：「三嫂，四房的也算在一起吧。」雖然有些心疼錢，但她一直記得相公的話，出門在外一切跟著三房走。

「多謝弟妹。」既然自家女兒都開口了，她就不會阻止，再說，若是青青也和她們一樣無動於衷，那恐怕就不是她的青青了，這麽想著，釋懷的蘇氏笑著將三房和四房的那一份錢都拿了出來，遞給常笑。

柳梅花並不在意那點買衣服的錢，可聽著人群里的聲音，她就明白，這些人和那大夫這麽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唉，她這個青青妹妹什麽都好，就是長了一副聖母心腸，這樣的性子若是在大富人家也不要緊，可明明他們家都是窮人，需要被人幫助，她還老想著幫別人，這就不太好了。

在柳梅花看來，他們這樣的人家能照顧好自己和家人就已經夠了，沒有多管閑事的資本，也會拖累到家人，她佩服柳青青的善良，但身為她沒分家的堂姊卻不贊同她的行為，心想著好在爺爺奶奶和三叔三嬸都寵著她，否則這一趟回去，青青肯定會被打屁股。

柳梅花哪裡知道，柳青青除了不想讓良心不安之外，還有沖著功德去的目的。

「你看看這些夠了嗎？」柳青青讓常笑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