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而外婆家的長輩也就是象徵性地拍拍那些小屁孩的屁股，說幾句小孩子不懂事，讓爹娘不要放在心上的話；外公外婆更是離譜，勸著幾個長輩，說什麽大過年的，哪有打孩子的，彷佛被說的自己跟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柳青青心裡有些鬱悶，但卻明白，她這麽被說，爹娘和三個哥哥弟弟肯定是最難受的。

她靠近廚房的時候，竟然聽見廚房裡的外婆和幾個阿姨對她娘說，當初生下她的時候就應該將她扔進深山裡或者在水裡淹死，帶著這麽個啞巴，讓她們這群親戚在外人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自從來到這個時代，柳青青一直就被寵著，因此在她外婆家受到的一切還真讓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好在爹娘心情也不好，匆匆地吃了午飯就回去了。

蘇氏抱著柳青青眼眶有些發紅，「我本以為去年鬧崩了，一年不聯繫他們會想通的，沒想到會變本加厲。」

「以後每年青青就留在家裡，不來了。」柳元吉心裡也窩火得很，可這又不是她媳婦的錯，只能忍著，「青青，別難受，以後不去外婆家了啊！」

柳青青點頭，只這一次的遭遇，她就決定不喜歡外婆家，能不去就絕對不去。

回到柳家，柳青青就直接衝到了她奶奶身上，將臉埋了進去，這半天實在是太憋屈了。

柳葉氏看著蘇氏發紅的眼眶，就知道她的寶貝孫女受委屈了，連連地安慰著。哼，蘇家的那些人也不知道腦子是怎麽想的，還嫌棄他們家青青，也不看看蘇家的那些兒孫，半點出息沒有，她看著都覺得臟眼。

因為柳青青自個兒心情鬱悶，所以跟回娘家的兩個姑姑打了招呼後，就帶著常笑跑出去放鬆心情，不想將她的情緒傳染給好不容易回家的兩個姑姑，卻很巧的在溪邊遇上柳青雲。

「青青，你怎麽了？心情不好？」柳青雲看著柳青青，他很少見到她這麽沮喪的模樣。

柳青青點頭，看了一眼在她身邊坐下的柳青雲。

「外婆說我生下來就應該扔進山裡喂狼，她覺得有我這個外孫女很丟人。」

柳青雲想了想，很是認真地安慰道：「你外婆說得不對，不過也不怪她，我爹說，外面的人好些都不像我們村子里的人那麽淳樸善良，還有，你外婆是女人，又是老女人，見識很短，腦子肯定也不是很清楚，我們不用跟這樣的人計較。」

柳青青再次點頭，其實她沒有很難受，看著這小屁孩一本正經地重複他爹的話，卻覺得很有意思。

【第二十七章禍不單行】

在孩子的眼裡，過年歡快的時間總是那麽短暫，並且一眨眼就過去了，元宵節一過，柳青青他們去學堂上課，而村子里的人也為新的一年開始忙碌。

柳梅花到底沒有在別的村買地，而是決定在縣城買個店鋪，即使不做生意，也可以先租出去收租金，於是她趁著賣手鏈的功夫，四處打聽縣城要賣的店鋪。

木縣令知道後，直接甩了三個字，「成全她。」

而在正月末尾的一天，柳青青正在房間里午休，被一陣哭聲驚醒，忙跑出去，結果就見大伯婆方氏哭得六神無主。

柳全貴的身子晃了晃，隨後穩住，臉色有些發白，「老大、老二，你們現在就去縣城看看你大伯的情況，老三和老四跟我去你大伯家！」

剛走出兩步，柳青青能夠看見她爺爺的腿都在顫抖。

「請三哥了嗎？」柳全貴又開口問道。

方氏一邊哭一邊茫然地看著柳全貴。

「老三，你快去請三伯去你大伯家！」

柳全貴說完就往外走，那一向沉穩的背影此時看著很是慌亂，讓柳青青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家裡的男人行色匆匆地走了，柳葉氏看著依舊哭得驚慌失措的大嫂，很擔心她再出什麽問題，連忙安慰道：「大嫂，你放心，爹和大哥這麽多的苦難都挺過來了，這次也一定會沒事的。」

說著這話，還不忘給她的四個兒媳婦使眼色，心裡不由得埋怨起大哥家裡的那些晚輩，就算再慌張，也不能讓已經六十幾歲的大嫂一個人跑過來，瞧瞧她現在這副模樣，路上沒摔著都是佛祖保佑、老天爺開眼。

「是啊，大伯娘，你先喝點水，平靜一下。」蘇氏端著水過來，同樣溫柔地勸道。

而站在一邊的柳青青這才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村子里的幾個大娘今日趕集時看見柳全富，也就是柳青青的大伯公，為了救一個小女娃被馬車撞了。

幾個婦女本來是想要小聲地告訴方氏的媳婦孫子他們的，誰知道說到激動處就忘記克制她們的大嗓門，說是柳全富被馬車撞得整個人都飛了起來，隨後在老遠的地方落地，「砰」的發出好大的聲音，那場面嚇得她們都不敢去看了。

任何人聽了都會想像出一副慘烈的畫面，而事情就那麽巧，這些完全被柳大山和方氏聽見了，已經八十五歲高齡的柳大山哪裡承受得住，「咚」的一聲倒地，據方氏說，她來之前，柳大山被幾個曾孫子手忙腳亂地抬到床上時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在場的柳青青和柳梅花都想到了一種情況，那就是中風，而且曾爺爺的年紀那麽大，情況可能會很不好。

看了一眼大伯婆柳方氏，有奶奶陪著肯定不會有事的，於是柳青青走出堂屋，常笑和她的三個兄弟自然是跟著的。

柳梅花想了想，還是沒跟上去，她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

柳青青等人到的時候，三伯公柳全鈺已經給柳大山診過脈了，他的臉色很不好。

而躺在床上的柳大山此時也醒過來了，只是渾身都無法動彈，口歪眼斜，嘴角還有口水溢出，就算如此，還是能夠從他的眼裡看出焦急和擔憂，可能是因為太急著想要知道大兒子的情況，喉嚨里發出不成句的聲音。

柳全貴坐在旁邊，直接用袖子擦掉他嘴角的口水，「爹，你別著急，大哥那裡我已經讓老大和老二過去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村子里的那些女人，針眼大的事情她們都能說得像天要塌下來似的，你還就真信了，瞧把你自己嚇的。」

柳大山喉嚨里再次發出一串聲音。

「你放心，大哥肯定不會有事的，你也不想想，今天去趕集的又不是你大兒子一個人，還有你的三個大孫子在呢，他們能讓他們的爹出事？」柳全貴接著勸道。

這次柳大山沒再發出聲音了。

「你先休息會兒，大哥回來後我一定叫醒你。」柳全貴開口說道。

於是柳大山被他慢慢地哄著睡著了。

「三哥，我們出去說。」之後柳全貴收起笑臉看向柳全鈺，再看著一屋子的人，並對著他的大侄孫說道：「青禾，你在這裡守著，你曾爺爺醒了就叫我，其他人都出去吧。」

柳青禾點頭，眼裡閃過愧疚，想著二叔公來之前家裡亂成一團，他也是手足無措，被嚇得竟然連請大夫都不知道要請，真是沒用，如今能做些事情，他心裡才稍微好受些。

堂屋內，柳全貴也沒心思管這一屋子女人孩子的心慌意亂，招呼著柳全鈺坐下，「三哥，我爹他到底怎麽樣了？」自從給柳大山診過脈後，他的臉色就很是不好，這讓柳全貴等人不得不擔心。

「唉……」

隨著他一聲沉重的嘆氣，眾人更覺得不好。

看著柳全貴，柳全鈺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道：「全貴，你要有心理準備，四叔最多也就三個月的時間了。」

柳青青一聽這話，整個人都有些呆住了，不過她很快回神，擔憂地看向她爺爺。只見柳全貴整個人僵直地坐在椅子上，臉上一片駭然，眼睛里明顯地寫著不相信。

「三伯，若是去縣城呢？」柳元吉同樣擔心，想了想開口問道。

柳全貴眼睛一亮。

柳全鈺再次搖頭，「四叔這是中風，別說是縣城，就是去京城恐怕也是這個結果，還有，四叔的年紀以及現在這樣的情況是不能遠行的，否則情況只會更嚴重。」

中風二字徹底澆滅了所有人的希望，柳全貴整個人的精神氣都像是瞬間被抽走了一般，抿了抿嘴，沙啞著嗓子對著柳全鈺說道：「三哥，你總得先給我爹開些葯吧？」

柳全鈺想說就是開藥也不怎麽管用，可看著柳全貴一副堅持的模樣，站起身來，「也好，全貴，你跟我回去抓藥吧。」

柳青青走到柳全貴身邊，抓著他有些發涼發抖的手。

「青青，爺爺沒事。」柳全貴像以往那樣想要露出個慈祥的笑容，可卻不太成功，一雙大眼睛里有著即將失去親人的沉痛與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