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月(三十二)(2)

西州月(三十二)(2)

關隱達態度顯得很謙虛,一來畢竟是同一把手說話,二來他對周書記還不太了解。周書記馬上肯定他的意見,說:「你這個思路是對的。環境問題有個基本特點就是群眾性。一出事就牽涉幾十人上百人,法不責眾,怎麼辦?抓不了那麼多嘛!所以還是要強調宣傳教育,強調綜合治理。看來,我們的任何工作,都有一個方法問題啊。」周書記說話的時候,陳主任便不斷回頭說是的是的。他這樣說就一箭雙鵰,對兩位領導的意見都表示了贊同。聽周書記那讚賞的口氣,就像一下得到了一個錦囊妙計。關隱達就隱隱覺得周書記也許是個非常老道的人。投資環境需綜合治理,這是誰都清楚的道理,他剛才也只是隨口說說。可周書記卻給予了高度評價,而且推而廣之到一切工作。現在越是有經驗的領導越是這樣,可以把那些一加一等於二的簡單道理翻來覆去講,煞有介事,不厭其煩,絕不心虛。領導的講話一定非常重要,下級的意見通常值得肯定。這是官場的一條重要遊戲規則了。關隱達見周書記如此肯定他的意見,當然要表示一下謙虛。但又不能直接說哪裡哪裡,因為這是談工作,不是講客套的地方,就道:「周書記,我這可不是有意推擔子啊。該我們政法部門出馬的,義不容辭。政法部門的首要任務就是為經濟建設和改革開放保駕護航嘛。」他這樣一說,既隱含了謙虛的意思,又爽快地表了態。很快就到了黎園賓館。見縣長向在遠、常務副縣長王永坦、縣政府辦公室主任馬志堅已等在門口了。一下車,周書記就同大家握了一輪手。其他各位也就彼此握了手。關隱達同政府辦馬主任沒握上手,因周書記和向縣長站在他們中間說話,隔開了他們。關隱達揚揚手致意,想免掉客套算了。但馬主任還是繞了過來,雙手抓住關隱達的手,使勁搖晃。見馬主任這麼客氣,關隱達本想再加一隻左手上去,還是忍住了,堅持用一隻右手配合馬主任搖晃了一陣。周書記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向縣長不斷點頭。關隱達馬上裝作與同志們招呼的樣子,後退幾步。其他人見了,也後退了幾步。兩位頭兒還在說話,關隱達就環顧了一下這個賓館。他剛來那幾天,家裡亂七八糟,在這裡住過幾晚。從外表看去,黎園不比大城市的賓館差到哪裡去,只是管理不行,沒有幾間屋子的抽水馬桶不是壞的。看著這富麗堂皇的樣子,就像臉蛋子漂亮的粗俗女人穿著華貴衣服,只要走幾步路就露出破綻來。他也走過了一些地方,發現不論那裡怎麼窮,高級賓館是要修的,而且必叫什麼園。省里的賓館叫荊園,西州的賓館就叫桃園。周書記和向縣長不說了,就招呼大家去。馬主任忙搶先一步,在前面引路。到了劉先生下榻的218房門口,敲了門。開門的是一位小姐,笑著迎了大家進去。看樣子這位小姐同大家都熟悉。小姐見關隱達面生,就特意朝他點了下頭,說:「您好。」一進門,小姐忙請大家坐,說:「先生在裡面有點事,馬上出來。」一會兒,聽到抽水馬桶響了一陣,劉先生從衛生間出來了。一位四十來歲的瘦子,高高的像只病鶴,一看就知是風流過度的相。周書記站起來說:「其他的都是熟人了,這位是縣委關副書記,剛調來的,分管政法。」劉先生雙手迎了過來,說:「請關書記多多關照。」關隱達感到劉先生的手不像剛沾過水的,就疑心他剛才並不是上廁所,要麼就是便手沒有洗手。只怕是故意往廁所走一下,好讓這些人等個片刻。不論哪種情況,這個人早在關隱達心裡打折扣了。「這是我的秘書方芸小姐。」劉先生說。關隱達便又同方小姐握了手。他也不說什麼客套話,只是禮貌地笑笑。大家只聊了幾句,馬主任就說:「是不是請各位去用餐?」周書記禮讓劉先生走前面,劉先生偏要周書記前面走。兩人出了門,便並肩而行。其餘人都自然而然按職務依次隨在後面。馬主任便走在最後。快到餐廳了,馬主任又忙跑到前面,同禮儀小姐站在一起,招呼大家魚貫而入。大家為了座次不免又推讓一會兒。馬主任招呼大家坐好了,自己才最後落座。席間,說話最多的是劉先生,他說的又多是同北京誰誰吃飯,同省里誰誰吃飯。北京那些人誰都不認識,大家就只是嗯嗯點頭。說到省里張兆林副書記,周書記接了話頭說:「你說到兆林同志,他是我們這裡前任地委書記,那可是一位很有水平的領導啊。」「知道知道,我們是老朋友了,我最了解他了。我跟你們說,他的前程可是不可限量的啊!」劉先生說到這裡,又側著頭同周書記耳語去了。在座的便都靜了下來,喝湯的連湯也暫時放下了。大家假裝不在意,其實都在偷聽。因說到張兆林,關隱達難免好奇,便埋頭細細品茶,耳朵卻尖著。劉先生大概是說北京他有不少朋友,張兆林的事他還是可以幫忙的。意思似乎是說,張兆林今後更上層樓,還需他來玉成。關隱達便覺得這劉先生的牛皮未免吹得沒邊了。不過也難說啊,現在很多事情你按正常的邏輯去思考,往往還真不對勁。提到張兆林,關隱達的心情就有些複雜了。他就是從張兆林手上開始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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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委書記女婿的宦海沉浮:西州月(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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