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是姓燕的那位,是個姓周的,大伯說是咱們同宗的,要你去會會對方。」
周呈曄忖了下,無奈起身,卻發覺周凌春還抓著他的袖角。「凌春,大哥去去就來,暫時先讓你二哥陪著。」
「大哥,你跟四哥說不是他的錯,要他別再哭了,他的臉都腫了,讓他來見見我吧……他都不來,我又不能出門。」
周呈曄寵溺地替她攏著發。「好,大哥待會就把他押來。呈曦,把凌春看好。」
「是,大哥。」周呈曦乖巧地應著,發誓絕不會告訴周凌春,四弟再怎麼哭也不會把臉哭腫……那是被打腫的,施暴的兇手剛離開。
周呈曄來到大廳,父親一見他,拍了拍他的肩便逕自朝後院走去,把大廳留給他和周奉言。
「如果你是為了王爺的事而來,那麼你可以回去了。」周呈曄毫不客氣地道。周奉言虛弱地笑著。「呈曄,凌春遇劫,我也替她不舍,但把這事怪到王爺頭上,似乎有點牽強。」
「是啊,我是在遷怒。」周呈曄無所謂地說著,卻見周奉言掩嘴不住地咳著。
「你這是……既然病著,又何必為他跑這一趟?」
「我不是為他,而是為你,你告假多日,也該銷假回五軍營了吧。」
「……我正在考慮要不要辭官。」
「辭官?」
「我在朝為官是為了保護家人,可假如宮中鬥爭牽扯到我的家人,就和我的本意背道而馳。」周呈曄頓了頓,又替他斟了茶潤喉。「王爺不具帝命,也許眼前幾位皇子你爭我奪,與王爺暫無關係,但他日天下易主時,那可就難說了,我與王爺走得太近,難保不會成為眾矢之的。」
他不在乎自己會有什麼下場,但唯有他的家人不容一絲傷害,光是凌春這回遭劫,就令他痛得幾夜不能眠,他怎能再忍受其他意外。
「不會的,王爺非但是大燕最強的武將,更是個心細如髮之人,瞧他一回京,就攏絡著眾武官,將統兵權緊握在手,再將最重要的京營交給你,你就該知道他一直有所防備,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敢對王爺周邊的人下手,那是在逼王爺造反,這一點,幾名皇子和皇上都很清楚。」他掩嘴又咳了幾聲。「呈曄,三皇子已經從北方大郡回來,把王爺引進旱稻的功勞當成自己的,接下來定會想法子再將王爺給支到北方大郡鎮守,如今你應該利用王爺掌握更多的兵權,才能在未知的將來里,把自己的親人帶往安全之地,不是嗎?」
周呈曄垂斂長睫好一會,沉聲問:「奉言,你在圖謀什麼?」他以為燕奇臨與周奉言交好,可如今周奉言卻要他利用燕奇臨。
「我?」周奉言笑得苦澀。「如你一般,只希望家人安好,而為了讓家人安好,我可以不計一切代價。如今,我的未婚妻正在王爺府上作客,我希望你可以陪我走一趟,讓我可以帶回我的未婚妻。」
「那傢伙……」周呈曄對他這種脅迫的行為最嗤之以鼻。
「去瞧瞧他吧,你該去瞧瞧他變得多憔悴。」
「他樵不樵悴,關我什麼事?」他有凌春的消瘦虛弱嗎?
「就算我拜託你,你倆的事別將我的未婚妻牽扯在內。」
周呈曄惱瞪著他,只因從他的話里聽得出他好似早已知情他和燕奇臨之間若有似無的情感。
他們將彼此的情感隱藏在曖昧之中。
他們彼此都懂對方的心,但是在這時局不明的年代里,不被允許懂。
周呈曄有些意外。
一如周奉言所說,他確實憔悴,而且瘦削。
但,就在他看見他的瞬間,那掩飾失落的跋扈霸道全都消失不見,他的眼迸現光采和露骨的眷戀。
「呈曄……」當他啞聲喚著他的名時,他的心為之一顫。
他徐步踏進廳里,朝他施禮。「見過王爺。」
「你……」燕奇臨有些手足無措,沒想到真能將他逼到眼前。
光是他站在這廳里,就讓這座廳堂看起來鮮活明亮,而不再如以往那般死氣沉沉。
「王爺,既然奉言已將其未婚妻帶回,在下在此別過。」話落,再次施禮,轉身就走。
燕奇臨愣了下,一把將他拽住。「本王沒允你走。」
「那麼王爺要在下做什麼?」他面無表情地問著。「成為王爺解欲的工具?雖說一夜館已經焚毀,但私下養小倌的官員不少,王爺要是不介意,倒是可以與他們同歡。」
他知道,一夜館付之一炬的事是誰所為,更明白用心,但卻不足以熄滅他的怒與恨。
當他的怒與恨是因為自己,燕奇臨做再多也毫無意義。
燕奇臨怒目瞪他,驀地一把將他往後院的方向扯,直到進他的寢房,便將他給壓上了床,放肆地吮吻著他的唇。
這是他渴望的吻,想要的人,每每觸及他,總教他情慾難遏,然他滿腔的愛火,回應他的卻只有空洞。
垂眼瞪著依舊面無表情的周呈曄,他怒不可遏地重捶他身旁的床板。「難不成你真要任由本王予取予求?」
「在下隸屬王爺管轄,王爺想如何,在下能置喙?」
「少跟本王打官腔,在這裡,你是本王看重的朋友,沒有任何人可以強迫你做任何不想做的事,在本王面前,你必須如往常對待本王,你……」
「早說嘛。」
「嗄?」還在懷疑自己幻聽,他已經被頂落床邊,而兇手瀟洒地翻坐起,居高臨下地睨著自己。
「這兒可不是北方大郡,沒有臉的食材多的是,你讓自己消瘦,是要讓我感到愧疚?別傻了,我妹子那筆帳就是掛在你頭上,我就是會記一輩子。」周呈曄態度高傲,和方才的表現大相逕庭。
燕奇臨有些摸不著頭緒,但他明白了一件事——
「你在耍本王?!」裝無情,裝面無表情,就是要惹他光火?!周呈曄這麼做是想幹什麼?
「王爺此言差矣,咱們許久未見,誰知道王爺還記不記得在下是誰,總得要稍稍試探,要不在下表錯了情,那可難堪了。」說穿了,起初不見他是因為心底那股
怒氣,後來卻是他近情情怯,反倒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燕奇臨火大地撲倒他。「你最好可以表錯情,讓本王瞧瞧你可以表錯什麼情!」
周呈曄早有防備,側身後反將他壓在身下。「我可不習慣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要不是奉言非要我來不可,我倒寧可待在家裡陪我妹子。」
「你妹子……不就是個小丫頭,教你這般護著!」他惱火地再將他反壓,緊緊地抱住他。
「那當然,我妹子是我心頭上的一塊肉,她受到丁點損傷,就會數以萬倍地傷在我心裡。」
「那……」本王和她誰比較重要?!話欲問出口,他忙咬牙忍住。拿他家妹子和自己相比,多麼可笑,這種蠢話他可說不出口。
但算了,只要他還肯見他,不將他拒於千里之外,怎樣都好。
兩人靜默了好一會,周呈曄才低聲說:「三皇子回來了,接下來王爺會再度前往北方大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