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荀太夫人被氣得病倒了,這回沒有裝病,真真實實的躺在床上哼哼,點名了要沈老夫人在床前伺候。荀太夫人的這種手段已不是第一次使,沈老夫人便拿了名帖,請了京中最富盛名的張太醫來為太夫人治病,親自喂她服藥,至於晚上,一碗安神湯喝下去,能平安到天明。
這段時間侯府內小打小鬧風雨不斷,外面卻是熱鬧非凡。青年將領蕭雲旌,成為京中各大小茶館口中的傳奇。原來端午那日龍舟賽,今上攜幾位皇妃皇子和公主前去參觀。大公主趙羽彤一眼看上意氣風發風度翩翩的蕭雲旌,回宮之後請求今上賜婚。大公主是今上的第一個孩子,明年六月底便及笄,母親雖是宮女出身,但現在已然升到妃位,還誕下三皇子趙承逸,在宮中地位非凡。
第一個女兒即將出嫁,今上自是慎之又慎,拿出挑選狀元的專註來挑駙馬。怕世家子弟是草包,人品不好,配不上他女兒,寒門的優秀子弟,出身又不太好,配不上皇室公主。眼下這個蕭雲旌,各方面都符合他的要求,唯一的缺陷是出身太低。士農工商,他偏偏就出身在商人之家,而且還是販鹽和漕運起家,雖然現在洗白了,但還是商人。這還不算,他的父母都不在了,很顯然是個命硬之人。一時間,今上又猶豫了。
無奈大公主對蕭雲旌一見傾心,非君不嫁,今上咬了咬牙,點頭同意。現在蕭雲旌還是五品驍騎尉,品階太低,須有個爵位才行。因此今上首先封了蕭雲旌一個伯位,第二日又下了賜婚的旨意。
原本是京中一段佳話,不想蕭雲旌卻拒絕了,更讓人想不到的是,今上竟然同意了。這不得不讓人去猜測其中緣由。大公主聽聞此事,跑去今上的書房哭訴,今上只是沉默,說過幾日之後,會給她一個交代。
蕭雲旌的身世,著實讓他震驚,他必須派人好生的查一查當年的事。回想起昨日蕭雲旌在殿上說的那番話,他是真的恨他的親生父親吧。不願認祖歸宗,繼續做蕭家的嗣子。
「臣無論姓趙還是姓蕭,都是皇上的臣子,都會一心一意為大祁效力。」蕭雲旌當時說道,並且拒絕了今上執意要賜給他的伯爵之位,還說他現在配不上這個位置,將來,他會憑藉實力,得到侯爵之位。
這樣一個人,是一把鋒利的劍,做臣子可所向披靡,若是做同姓藩王,則會是他帝王生涯中最大的隱患。想來想去,還是讓蕭雲旌待在原處最好,爵位,就讓他憑本事去爭取。
荀思柔走後,成永皓就搬了回來,作為之前一直客居蕭府的人,回家之後自然成了眾人打聽的對象。但成永皓對蕭家的事,知道得並不多。面對一家人充滿求知慾的臉,只好重複說道:「我真的不知到其中緣由。蕭大哥的祖父就是做漕運和販鹽起家的,之後蕭祖父救了前朝王將軍的女兒,王將軍知道吧,就是文帝朝的大將軍,在和鵠奴一戰中被出賣打敗仗的那一位,戰敗之後,依照刑律抄家,全家流放,蕭祖父正好從西北的沙匪那裡救下王祖母,之後就生了蕭大哥的母親。之後王祖母沒有再生育,蕭祖父也不嫌棄,等女兒長大之後,就招了一個上門女婿,不想蕭大哥的母親生他的時候過世了,蕭大哥的父親沒過多久也死了。至於皇上為什麼同意收回旨意,我真的不知道。就算是朋友,蕭大哥也總有自己的秘密吧。」
挖掘不到深層次的東西,一家子只好作罷。不過蕭雲旌作為一個前途光明的大將,被拉攏到三皇子麾下,的確不是好事。
又過了三日,宮裡終於傳出皇帝同意蕭雲旌拒婚的原因了。原來蕭雲旌是太平郡王的兒子,生母在生產那日去世。蕭老太爺想到日後郡王會續娶郡王妃,自己的外孫將來會受到排擠,甚至無聲無息的死在郡王府,就和太平郡王做了交易,把蕭雲旌接回蕭家,作為蕭家的嗣子長大。
太平郡王是成帝的第十三個弟弟,小成帝十三歲。太平郡王的生母舒妃是文帝後期的寵妃,出身泥瓦匠之家,長得美艷異常,很受文帝喜歡,文帝愛屋及烏,對十四皇子也非常喜歡。對此舒妃生出想讓自己兒子做太子的念頭,在宮裡作死了一陣,當然結果是失敗的。
成帝登基之後,徐太后當即讓兒子把舒妃這對母子趕得遠遠的,把文帝封的王,找借口貶為郡王,封地還在粵西那窮山惡水、遍地蠻夷的地方。當年太平郡王同意娶商人之女,未嘗不是看在蕭家家財萬貫的份上。現在蕭雲旌選擇繼續做蕭家的嗣子,不願回太平郡王府。儘管如此,蕭雲旌是皇家血脈無疑,按照輩分,他是今上的堂弟,大公主的堂叔,親事自然不成了。
真相剖開,一片嘩然,原來蕭雲旌的身世這麼坎坷。唏噓之後,遠在粵西的太平郡王又被京城百姓扒皮了一陣,從當年舒妃的娘家作死到被貶漠南,以及娶蕭家女的前因後果,都被猜得七七八八。
堂堂皇室郡王,取商女為妃,一則是當地實在太窮,又被文帝不喜,囊中羞澀,為了開源節流,便打起媳婦嫁妝的主意,誰家的錢袋比做漕運做鹽商的鼓?許以正妃之位,何愁沒有上鉤之人?二是舒太妃過慣奢侈日子,剛去便叫苦連天,急需錢財揮霍,出身不高,好拿捏的商人之女,成為郡王妃的首選。於是,精明的蕭老爺子這回犯了糊塗,最終賠掉女兒的性命。
據說蕭老爺子幾經周折,賠了蕭氏的嫁妝再加五十萬兩后,才抱回蕭雲旌,徹底和太平郡王斷了關係。蕭雲旌到蕭家后,老兩口都不願提起那些傷心事,隱瞞了他的身世,從江南搬到京城。對外說蕭氏是家中獨女,招了女婿進門,後來女兒難產去了,上門女婿也死了,只留下個孩子和他們老兩口。不過作為當事人,蕭雲旌像個沒事人一樣。太平郡王家的事,和他半個銅板的關係也沒有。
微風輕撫過庭前的桂花樹,傳來一陣陣沙沙的響聲,如同心扉被叩響的聲音。最近這段時日,蕭雲旌被傳得神乎其神,成馨寧再矜持,也忍不住和成安寧說上幾句。「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成馨寧坐在窗邊,以手支頤,面上露出懷春少女的嬌羞和試探。
成安寧一直想撮合她和蕭雲旌,聞言便覺有戲,「當然是一個很好的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敢作敢為的大丈夫。」
他有軍功,有本事,有身份,一些列舉動,更讓今上也站他這邊,無疑是水漲船高,之前她瞧不上,現在是她配不上了吧?說話的語氣里,帶了幾分悵然:「也不知將來誰有那個福氣,能嫁給他。」
「雖說姻緣天註定,但也要自己去爭取。」成安寧面露喜色,好的開始,結果不會太壞。她的印象中,蕭雲旌定過幾門親事,但未婚妻子不是暴病而亡就是突然身染重疾,娶進門的兩個妻子也是薄命之人,身邊的妾室也沒一個長命的。恍然想起上一世蕭雲旌克妻之名,突然開始猶豫起來,成馨寧嫁給蕭雲旌,會幸福嗎?一想到那些紅顏薄命的女子,這份喜色突然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