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到堂祖父那裡拜過年之後,成靖寧一直懨懨的,除了請安之外不大出行雲院的大門。整天不是作畫就是做針線看書,連成振清都發現她不正常。問妻子女兒最近怎麼了,顧子衿也說不上來。她問過甄媽媽和成靖寧身邊的幾個大丫頭,都說她最近沒做別的事。
顧子衿也是這個年紀過來的,知道少女的心事,找她談過話,委婉的問成靖寧是不是喜歡上某個人了。成靖寧嚇得登時跳起來,忙解釋她沒有思春,扯謊說最近常做噩夢,影響心情。
顧子衿擔心她又被惡鬼纏上,擔心道:「要不要十五再到寺里拜拜菩薩?」
「不用不用,我有瞭然方丈給的佛珠呢,等過幾天就好了。」成靖寧低頭暗忖,她表現得有那麼明顯?
「你這孩子,有什麼話不能和娘說的。」顧子衿懷疑成靖寧沒和她說實話。但又問不出什麼來,回去之後和丈夫商量,得把侯府各門看牢了,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傳進府來。
初七侯府宴請賓客,今年來的比往年多出一倍,是以整個侯府都熱鬧得很,成靖寧得幫著招待堂表姐妹和殷家以及同僚家的姑娘,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沈嘉月和成靖寧最要好,一見面就知道她在強笑,也幫著她招呼一幫小姑娘們。
成靖寧在京城中聲名鵲起,幾家的姑娘都聚在她的行雲院內,說要看她的畫。這時候也不藏私,就搬出她放置成畫和草稿的箱子,讓她們慢慢的看。加上還有兩隻貓逗趣,院中的氣氛倒還好。都是姻親故舊家的姑娘,比尋常人家的親近,見過成靖寧的畫之後,有討扇面的,有討屏風的,有討衣裳和首飾樣式的,也有討要她畫作成品的。好在量不大,騰出幾日來便能完成,正好藉此轉移注意力。
送出十來幅畫作之後,行雲院才安靜下來,這時候沈嘉月就湊上前來,悄聲問道:「最近怎麼了?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我沒事,只是覺得沒什麼意思。」自從上次和沈嘉月說人閑話被抓包之後,她再也不在人背後議論了。
「別撒謊,我知道不是這樣。是在為親事發愁吧,你真的那麼怕嫁人?」沈嘉月那日雖然醉了,但她把最關鍵的話牢記下了。
成靖寧確定屋內只有她和自己,才開口說:「是啊,就是覺著怕得很,一想起就好像有刀架在脖子上。唉,你別告訴別人,我娘都不知道。」有共同的秘密之後,兩人更親近了幾分。
「害怕有什麼用,你終歸是要嫁人的。不過還早嘛,我想姑祖母和表嬸不會那麼早把你嫁出去,至少得留你到十六,還有兩年光陰可逍遙,到時候再想再怕也不遲。」沈嘉月和成靖寧不同,她嚮往婚姻,對成靖寧這份恐懼無法感同身受,只得不痛不癢的勸她。
「你說得也是,還早呢。」成靖寧抱著可可,依舊一臉愁容。
把沈珵要的屏風樣式畫好之後,成靖寧就再也沒出過永寧侯府的大門,找借口推脫了許多走街串巷的年初聚會。剛回京城時巴不得出門,現在是能不出就不出,她果然變成了當年討厭的樣子。
過了年之後,京城逐漸熱鬧起來,因春帷的關係,遠地方的學子提前趕了來,到二月初八,成永安也回來了,跟他一起來的還有他的同窗好友顏修明。
顏家是齊州當地的大族,耕讀傳家,家底豐厚,門風清明。顏修明生得儀錶堂堂,白白凈凈的有些纖瘦,他面如冠玉,舉止大方,氣度高華,站在侯府公子成永安身邊,絲毫沒有被比下去。向侯府的幾位行禮問安時,不卑不亢,進退有度,很招幾位長輩喜歡。
「眼下外邊客棧差不多滿員了,修明若不嫌棄就暫住在府上。在齊州你對永安多有照顧,到京城來也別見外,就當是自己家。」沈老夫人對顏修明說,對知上進的孩子她總是親祖母一樣慈祥。
顏修明推辭不過,抱拳道謝說:「如此多謝老夫人了。」
「修明就住永安的院子,在一塊兒你們兩個也好一起溫習功課。」沈老夫人說著,吩咐白媽媽去把軒廷院的客房收拾出來給顏修明住,又對他們兩個道:「弛州今年也和你們一塊兒下場,開考前多走動交流著。」
「是,祖母。」成永安去齊州求學之前,便在顧家家學讀書,和顧家子弟十分熟悉,尤其年紀相仿的顧弛州。
「趕了半個月的路也累了,先去歇著吧。」沈老夫人見著孫子,越發的滿意,在他回來之,已開始和顧子衿商議他的婚事了,等春帷過後,就開始相看。
經歷年初的恐懼之後,這段日子下來成靖寧總算恢復了些許,平常和成芙寧一起學琴弄曲譜,做針線畫畫。傅老夫人的生辰在四月,她準備的禮已經完成,交給沈老夫人裝裱,暫時放在瓊華院那邊。
沈嘉月和成芙寧看過之後,都央求著她幫著畫一副畫像,索性閑著無事,成靖寧就幫著畫了。畫板擺在行雲院的花圃前,二月早春華髮,正值杏花盛開,難得沈嘉月老實,坐在凳子上安安靜靜的聽成靖寧擺弄。
成靖寧先畫了一叢粉色的花樹,有粉色的飛花和粉色的蝴蝶,樹下是一個明媚陽光的少女,頭髮掩映在花樹中,人物的衣著也是前幾日畫好的,皆是粉嫩的顏色,此刻專心畫臉,不住的叮囑沈嘉月不要亂動。
沈嘉月僵著臉,不停地問:「好了沒有?」
「才開始畫眼睛,為了你完美的畫像,再忍一忍,畫好了我叫你。」成靖寧看了看畫,又看了看沈嘉月。
成芙寧抱著雪兒在一旁觀看,不住的點頭,最近兩年,成靖寧的畫技越發的高超了。而她為沈嘉月畫的畫像,也不似尋常的那般是全身像或站或坐的,畫里的沈嘉月,更像一個花仙精靈。
過了一個時辰,終於畫完沈嘉月的畫像。得到解脫后,沈嘉月站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說:「終於好了,我快憋死了。快給我看看!」
迫不及待的走到成靖寧身邊,欣賞著自己的畫像,說:「我果然是這麼的與眾不同,靖寧謝謝了。」工筆畫逼真,與真人神似,成靖寧把沈嘉月畫了十成像,再加一些浪漫手法,瞧著便覺新奇好看。
「等三月春遊踏青,我們一塊兒去。芙寧,你眼下沒問題吧?」沈嘉月常到永寧侯府來,和成靖寧熟悉的同時,也和成芙寧熟悉了。
成芙寧還記著大覺寺發生的事,猶豫片刻后說:「我眼下還不能出門玩樂。」到十二月,三年孝期才滿,現在出門會引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真是掃興。」沈嘉月拿著畫,又問成靖寧:「你準備幫芙寧畫什麼樣的?」
「畫芙姐抱琴的樣子,然後把雪兒也畫上去。」成靖寧早想好了,不過準備歇一歇,下午再繼續。
水袖和花月收拾了畫具,雲岫便進院子來稟說成永安回來了。成靖寧很喜歡這個二哥,喜道:「怎麼不早告訴我?」
「二公子回來之後就到老夫人和夫人那邊去了,一起來的還有一位姓顏的公子,這會兒還在說話,姑娘現在過去見二公子還來得及。」水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