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卡仕達醬泡芙二
掛了杜琳琳的電話后,手機嗡嗡震了兩下進來兩條微信,是師弟發她的今晚組裡聚餐的地址,學校東門外的聚賢庄,方圓幾百里消費最貴的餐廳。
「誰訂的啊這麼闊?」她啪啪打字問道。吃得那麼好,總讓她有種在吃斷頭飯的感覺。
「除了劉老師還有誰?」師弟很快回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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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斯投資最近和學校有一項合作,阮甜的導師劉洛作為口腔學院的院長,跟著校長他們陪著達斯那邊的人在隔壁吃飯。老劉向來喜歡給學生們牽線介紹各種資源,便順手幫他們在聚賢庄訂了間包廂。到時候估計是要叫他們這群學生去隔壁敬酒,在金主爸爸面前混個臉熟。
「達斯投資?」阮甜喝了口茶挑眉問道,「我們又不是綜合大學,沒有商學院。」
「對方最近好像投資了家醫療器械公司,這次來學校尋求合作開發和臨床試驗方面的項目。」大師兄解釋說。
「說不定也是給我們paper女王介紹男朋友!」有個嘴欠的師弟對著阮甜笑完,又補上了這麼一句,引來了阮甜一記狠瞪。
阮甜是師門中唯一的女孩子。原本她以為這是導師不喜歡帶女孩,但經過今天下午的事情後方知導師深意。可看看這桌上一個個嘲笑她的師兄師弟們,她對著他們怎麼可能會產生愛情的火花!
到了飯局的後半段,隔壁的大佬們大概也是吃飽喝足,老劉給大師兄發消息,讓他們過去打個招呼。
阮甜跟在幾個博三的師兄後面,舉著杯紅酒,魚貫進入隔壁包廂。
結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的男人。
正好就是她今天下午的烏龍相親對象。
一群醫生的飯局,左右不會喝得太過離譜。但門一推開,還是有一陣酒氣撲面而來。
相比其他喝得稍多的校領導們,那男人只能算得上是微醺。與下午時在咖啡店裡的冷冽清俊的他不同,這會兒這男人臉頰微微泛紅,眼睛像是蒙了一層瀲灧的水霧。聽到包廂門口的響動后,他抬頭朝著門的方向看了一眼。
清清淡淡的一眼,指不定還不是在看她,卻讓阮甜感覺自己被燒了一下。隨即她抬了抬下巴,儘管心慌,可依舊昂首挺胸,讓目光越過那男人看向他頭頂。
堅決不能被師兄師弟們看出來此時此刻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就是今天下午被她錯認的烏龍相親男。
然而捏著高腳杯杯腳的手指指節卻越來越白。
這年頭,追隨比爾蓋茨扎克伯格的人怎麼那麼多還都成功了?!就不能老老實實在學校里完成學業么!
阮甜恨恨地想著。
周穆收回望向學生們的視線,側過頭聽坐在他身邊的口腔醫學院劉院長的介紹。
進來的這幾個學生里,就只有一個女孩。因此不費什麼力氣的,他一眼就認出了那位今天下午湊巧遇到的阮小姐。
「這幾個都是我的得意門生,今天湊巧,剛得知他們也在這師門聚餐,就把他們叫過來打聲招呼。」老劉對著自己的幾個博士生招了招手。
「快來,這位是周先生,之後他公司的設備會在我們口腔醫院臨床試點。」
大師兄打前陣,先敬了周穆一杯酒。輪到阮甜的時候,喝得有些暈乎的老劉突然拉住她到身邊,對著周穆來了個著重介紹。
「周先生別看我們小阮是個女孩子,但她的學術和臨床能力是我這群學生里最出色的!雖然才博二,但是SCI已經發了20篇了!」老劉稍微有點大舌頭的王婆賣瓜。
阮甜身後的師弟師兄沒忍住笑聲「噗」出一聲,這笑就猶如火舌一般,瞬間燒得阮甜臉部發紅。
阮甜用力捏著高腳杯的腳,杯中的紅酒酒面不住的抖。她艱難地擠出一個微笑,及時打斷老劉的推銷,對著周穆謙虛道:「老師過獎,還是要感謝學校栽培。」
周穆看著阮甜,輕輕點了點頭。但那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莫名的深邃,約莫是酒精作祟,那目光不像下午那般肅然,在稍微泛紅的眼角映襯下,倒有點說不清的軟綿。
向來女霸王的阮甜突然有點沒由來的慌張。她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深吸了口氣。
「周先生,我年輕,不懂禮。如有什麼冒犯還請您見諒。」阮甜閉了閉眼,然後直視周穆的下巴,接著舉起酒杯:「我幹了,您隨意。」語畢她一仰脖,把杯中的紅酒全數飲下。
「客氣。阮小姐很厲害,加油,祝你們實驗室研究順利。」周穆微勾起嘴角,捏著高腳杯腳微微向上抬了抬,接著也喝下口紅酒。
不僅僅是阮甜愣住,飯局上的其他人也被周穆這一口「抬愛」震住——早在一個小時之前,周穆便以不勝酒力為由,不再喝一口酒。
不知道這前因後果的阮甜感到眾人投射在她身上好奇的目光后格外不自在。加上周穆方才那一句意有所指別有他意的鼓勵,她百分之三百的確定這男人沒安好心。
因為周穆的那口抬愛,在之後每個人看向阮甜的眼神都別有深意。好在兩方都吃得差不多準備離開。
幾位師弟帶著喝得有點大的導師回家,師兄們也和自己的女朋友們相偕離開。阮甜家就在校職工家屬院,距離聚賢庄也就是過個十字路口的距離。
幫有些不適的師兄叫車扶他上車,目送同門一個個離開后,阮甜接著拎著包慢悠悠地向家屬院走去。
十字路口等紅燈的時候,身邊突然停下一輛黑色的轎車。她沒怎麼注意,腳下往旁邊讓了兩步繼續低頭看手機。
口腔科對器械需求很大,業內做這一塊的她基本上都比較了解,可對於周穆這人她卻並沒有什麼印象。
她百度了半天竟然也沒個什麼結果。也不知道這人是何方神聖。
一陣夜風吹來,阮甜皺著眉頭緊了緊身上的大衣,抬頭看了眼馬路對面的交通燈,還有四十多秒。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了聲有些耳熟的聲音——在喊她的名字。
「阮甜小姐!」
阮甜尋著聲音望去,之間方才那輛停在她身邊的黑色轎車上下來了個男人。這男人她方才在飯局上見過,好像是周穆的助理。
接著黑色轎車後座的玻璃車窗降下來,露出了一張沉靜英俊的臉。來人正是周穆。
「阮小姐,需要送你一程么?」周穆聲音清冽地問道。猛然看到自己正在百度的對象讓阮甜心中稍微慌了下。周穆大概是在車上看什麼文件之類的東西,竟然還帶著眼鏡。
那雙令人印象深刻的眸子這會兒被藏在了眼鏡片後面,眼鏡在路燈的照射下稍稍反了反光,到讓阮甜不由地想起了那位去哪哪死人的死神小學生。
不禁打了個寒戰,阮甜深吸了口氣搖了搖頭拒絕了這位周先生的好意。方才在飯局上她是被導師大力舉薦的學生,這會兒金主爸爸給導師賣面子送他的得意門生回家她本不該拒絕。
然而——
「不用了,我家就在對面。」她指了指馬路對面的家屬區道。「謝謝周先生。」恰好綠燈亮了。阮甜壯著狗膽對著院里的金主爸爸彎了彎嘴角,接著抬步過馬路。
上樓的時候周金主已經被她完全拋在腦後,需要憂心的是家中等著她的媽媽。
根據杜琳琳的消息,今天她母上早早便回到了家。雖然現在她阮小滅絕的稱號在X醫大里越傳越廣,可是對上於她還有家長威嚴debuff加成母上大人,她這位小滅絕只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滅絕對滅絕,還真的是要使聞者流淚聽者悲傷......
阮甜站在自家門外做了好幾分鐘的心理建設,才終於從包里掏出鑰匙開鎖進門。
客廳燈是暗的,書房門卻是開著的。威嚴的李老師聽到門的響動后從書房裡走出來,冷著臉色看了眼阮甜。
「過來到你爸跟前來。」說完便轉身又進了書房。
說起來阮甜也算是醫生家庭,母親是X醫大附院的婦產科主任,父親生前則是普外的科室主任。只不過在阮甜小學三年級時阮父過勞去世。
照例,阮甜跪在了阮父的照片面前。
「阮家家訓第四條。」
「不驕不躁,不卑不亢。」
「那你今天下午是怎麼做的?」
阮甜回想起相親時候她那堪比孔雀開屏一般的愚蠢行為,梗著脖子不說話。
「去把這條謄抄三百遍。」李老師看到阮甜這副倔強樣子就氣得胃疼,她揮了揮手趕人出去。
阮甜一愣,這次竟然這麼簡單就給她過了?!幾乎控制不住嘴角上翹的弧度,她宛若過年一般從跪墊上跳了起來。
「你就那麼排斥結婚生子?」走到門邊手扶上門鎖時,身後突然傳來了母親頗為疲憊的聲音。
就獨身不婚這件事情,母女家已經吵崩過許多次了。阮甜站住,背對著母親低頭小聲道:「這麼多年您也不一樣沒有再婚,憑什麼非得要我結婚。」說完后又頓了頓,有些心虛地匆匆推門離開,留下李老師一人在書房。
周穆回到家中把一切收拾完畢準備上床睡覺時已近晚上十一點半。照例,他打開花瓣直播的app,打算看直播。
他粉上一個叫做「一枚老甜餅」的美食主播好久,看這位自稱為「老餅」的主播直播是他的固定節目。老餅聽聲音是個很溫柔軟萌的女孩子,至今沒在直播中露過面,卻是花瓣直播的人氣主播。
她的直播時間定在每周三、五、六晚上十一點半,每到了這時間她都會直播製作甜品,妥妥的深夜放毒。
今晚是老餅直播的日子,結果到現在老餅的直播房間還是一片黑。轉去查看老餅的微博,她果然發了一條微博請假。
一枚老甜餅V:今晚被罰抄家訓,直播請假哦!時間回頭會補上。[圖片]
發出的圖片是一張毛筆字——白色的宣紙上寫著一行行內容相同排列整齊的簪花小楷——不驕不躁,不卑不亢。
看得人特別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