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2.第二章

沈默醒來時,雨已經停了。

陽光透過樹葉,暖洋洋的照在窗台上,隱約還能夠聽到小鳥在嘰嘰喳喳的叫。他笑了笑,想要去把窗帘拉開一些,但只是輕輕一動,就又無力的癱軟在了床上。

渾身上下都彷彿被碾壓了一遍,酸痛的沒有一點力氣。他迷茫的眨了眨眼,回憶了許久才想起昨夜的事情。

原來是陸承宇來了啊……

沈默側了側腦袋,稍微愣了一會兒。屋裡已經沒有人,大概對方是已經走了,水杯里的水倒矮了一截,似乎是被喝過的樣子。

他沒有穿衣服,但身上卻蓋著被子,想必是陸承宇替他蓋上的。說不上什麼心情,他抿著唇沉默了片刻,扶著床沿慢慢的坐了起來。

男人留下的殘跡已經乾涸,他踉蹌的走去了浴室,直接踏進了浴缸之中。熱水逐漸包裹了身軀,令他舒服的嘆息了一聲。

思緒有些混沌,像是漂浮在水面上一般晃晃悠悠。沈默忽然想起過去兩人溫馨的時光,唇角也不自覺的上揚了幾分。他還記得兩人第一次上/床時陸承宇的溫柔面龐,但對比如今的一切,只顯得諷刺。

他大抵是又昏睡了過去,意識回籠的時候水已經一片冰涼。他晃了晃腦袋,努力的讓自己清醒了一些,隨後走出了浴缸,仔細的用毛巾擦了身。

瘦削的身體看著有些駭人,連肋骨都清晰可見,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沈默自嘲的笑了笑,換上了乾淨的襯衣。

他依舊沒什麼食慾。

但總不能就這樣下去,畢竟算上昨夜,他還欠著陸承宇兩個晚上。沈默並不是喜歡食言的人,就算他的父親並沒能等到手術,陸承宇終究是幫了他的。

等到他欠陸承宇之間的債還清了,他也就能安心的去死了。

想到這裡,心情似乎輕鬆了一些,神色也終於放鬆下來。他想要弄些吃的,但家裡早已不剩什麼,只剩下一些生了蟲的米,淘了許久才算乾淨。

沈默煮了些粥。

就算被蟲咬過,米依舊被煮的軟糯香甜,散發著一陣又一陣的清香。他就坐在廚房,連筷子都不曾拿,端著小碗一口一口的喝著。

空了許久的胃終於被溫暖的米粥填滿,連身體都逐漸溫暖了起來。但他只喝了一小碗,剩下的則盛到了盆里,用保鮮膜仔細的封好,等涼了便放進冰箱。

他突然覺得生活似乎也並沒有什麼不好,就算自己已經不打算再活下去,也並沒有必要在死前的這段日子裡頹廢不堪。屋外陽光正好,身體也恢復了一些力氣。沈默將家裡仔仔細細的打掃了一遍,連被子都拿到陽台曬了,曬的暖洋洋的,晚上蓋著格外舒服。

他以為陸承宇是不會在短時間內再來找自己的。

畢竟上一次見面也算不得愉快,而男人又是那樣的惱火,不管如何也需要一段時間來平復心情才是。但三天後,陸承宇則又一次出現在了門外。

他的臉色看上去不大好,像是沒怎麼休息一樣,眼下都一片青黑。沈默只吃驚了一瞬,就順從的讓他進了門。

也好,早些將債還清了,他也就能安心的去死了。

上一次陸承宇來的時候,家裡還灰塵撲撲的,但如今卻是窗明几淨的模樣。陸承宇環視了一圈,最後目光又定格在正在對他微笑的沈默身上。思緒恍惚了起來,那些被他仍在角落的記憶碎片也蠢蠢欲動著。他下意識的往前走了幾步,似乎是要擁抱對方一般。

但在兩人還只差一步之遙時,他卻又頓在了那裡。

在對方長時間的凝視中,沈默似乎有些緊張,眼帘也微微垂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陸承宇見他又露出這幅可憐又委屈的模樣,軟化的心又一次生出了些怒意。

「站在這裡做什麼?把衣服穿好和我走。」他的臉色本就不好,如今眉頭一擰更是駭人。沈默愣了一下,想要問去哪,但還未開口,便在對方冰冷的視線中喏喏的低下了頭。

他也並沒有什麼衣服可換,於是只能穿上了家裡一雙有些嫌小的皮鞋。不過搭配著乾淨的襯衣,儘管看上去有些削瘦,但還算拿得出手。這期間,陸承宇就站在一旁冷冷的盯著他,像是要把人從裡到外都看透一般。等鞋換好了,他又立即拽起了沈默,動作粗暴的拖著往前走。

「等……等一下,鑰匙沒拿……」

突如其來的一拽令沈默有些不穩,本就嫌擠的腳似乎還扭了一下,疼的厲害。陸承宇低罵了一句「麻煩」,他趕忙回去拿了鑰匙,忍著腳踝的疼緊跟在了陸承宇身後。

男人的車子就停在樓下,周圍擠滿了電瓶車。這並不是沈默熟悉的那一輛,但他只是愣了愣,就乖乖的上了後座。

他的安靜和順從似乎取悅了對方,陸承宇的臉色也終於好了些。汽車發動時引擎嗡嗡作響,十足的豪車做派。

沈默小心翼翼的打量著車內的環境。

他和陸承宇還是戀人的時候,對方並沒有多說自己的家庭和公司,每天上下班開的也不過是普通不過的轎車。不過想來那也是為了瞞著自己,以免他生了不該有的妄想。

車裡放著一瓶香水,香氣並不濃郁,但聞著格外舒服。座椅似乎都是真皮,一不小心就能留下手上的汗印。沈默規規矩矩的將手放在了膝上,像是軍訓時的學生一樣,連椅背都不敢太放肆的靠。

他看了一圈,在收回目光前又對上了中央後視鏡。雖然是給駕駛者觀察後方情況的,但此時陸承宇正一本正經的開著車,並未將注意力放在這裡。沈默坐在後面,反倒可以透過這面鏡子觀察男人的模樣了。

乍然看到陸承宇的面龐,他心裡是猛的一跳的。但當察覺到對方並不會發覺時,沈默又忍不住偷偷看了起來。他自以為放下了所有的感情和回憶,但此時心裡又不禁生了些情愫,像是剛戀愛時一般,即甜蜜又酸澀。

他是愛著陸承宇的。

但他也怕了,他不敢再去愛這個男人了。

沈默苦澀的笑了笑,眉眼也逐漸垂了下來。

汽車緩緩的駛入了地下停車場,在保安的指引下停到了專門的VIP車位。他似乎仍沉浸在回憶之中,一直到保安拉開了車門才回過神來。陸承宇已經下了車,正在邊上吸煙。他瞥了一眼沈默,似乎有些不悅,但並沒有多說什麼。

沈默以為自己會被帶去賓館,畢竟家裡環境太差,陸承宇想要挑個好點的地方過夜也是正常。但陸承宇似乎並不打算再做什麼,他大步走在前面上了電梯,面無表情的看著小跑著的沈默。直到電梯門快要關上的時候,才勉強伸手擋了一下。

「謝謝……」

沈默有些訕訕。

「麻煩!」男人又低罵了一聲。

電梯一直到頂樓才停下,一開門便有服務生在門口迎賓,似乎整個一層都是餐廳。陸承宇像是有預約的樣子,他和服務生說了幾句,對方便領著往裡走去。沈默茫然的看了看,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被帶來這裡,但還是安靜的跟在了後面。

預約的座位剛好在窗邊,服務生替兩人拉開了座椅,沈默也就乖乖的坐了下來。陸承宇的臉色似乎好了一點,在看了他一眼后便低頭開始點餐。桌上有個玻璃花瓶,插著一朵漂亮的黃玫瑰。沈默的注意力似乎都被這朵玫瑰吸引了過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瞧著。只是他這幅模樣被陸承宇看了去,男人嗤笑了一聲,一把將花瓶推到了桌角。

他呆了一下,愣愣的抬起了頭。

「我們……是要吃飯嗎?」他終於小心翼翼的開了口,想讓彼此之前的氣氛不那麼尷尬。但這個問題顯然並不太好,又惹得對方擰起了眉。

「否則呢?來餐廳還能做什麼?」

帶著點呵斥的語氣令沈默又一次閉上了嘴。

服務生很快就上了菜,兩盤熱氣騰騰的牛排被端了上來。他此時才注意到原來這是一家西餐店,桌上擺放著的也並非筷子而是刀叉。服務生先是開了蓋,隨後又利落的將蛋翻了個身,說了句「請用」后便禮貌的離開了。

沈默並沒有立即拿起刀叉。

牛排不斷散發著香氣,但這香氣卻令他有些不適起來。接連喝了許多天米粥的身體似乎根本無法接受這種葷腥,只是聞到都有些噁心。他忽然覺得腹部泛起了隱約的疼痛,不知是心裡作用還是腫瘤在作祟。

「怎麼不吃?!」

陸承宇一直在看著沈默,見他許久沒有動作,心裡的火又騰的一下冒了出來。他以為沈默是在做無聲的抵抗,臉色也瞬間黑了下來。

「啊……對不起……對不起……」

沈默嚇了一嚇,渾身都因為這聲低呵緊張了起來。他立即拿起了刀叉,切下一小塊牛排便送進嘴裡,不待咀嚼就匆匆咽下。如此,對面的男人才滿意的收回了視線。

兩人又一次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只是吃了幾口,沈默的胃就明顯的難受了起來。但他不敢開口,只能努力的放慢咀嚼的速度,讓自己稍微好受一些。粗糲的牛肉滑過柔軟的食道,不斷摩擦著淤血的靜脈。腹中絞痛起來,他的臉色也愈發蒼白,似乎每一口都是折磨一般。

終於,沈默完全停了下來。

他似乎在竭力忍耐著什麼,手都在微微顫抖,唇也死死抿著。汗大滴大滴的從額頭滑下,連身體都逐漸前傾,像是坐不住一樣倚靠在了桌邊。原本在用餐的陸承宇也察覺到了他的異樣,但他仍以為沈默是在反抗自己,臉色瞬間就黑了下來。

「你做出這幅樣子幹什麼?」

刀叉被用力的拍在了桌上,發出「砰」的一聲響。原本還有些嘈雜的餐廳安靜了一瞬,四周的人都朝這邊看來,片刻后才繼續恢復了交談。不遠處的服務員也驚了一下,放下了餐盤后便小跑著趕了過來。

「請問……有什麼事么?」

「沒……抱歉。」

沈默抿著唇,勉強沖服務員笑了笑。

鼻腔里莫名有了些血腥味,他慢慢的叉起一塊牛排送入了口中,僵硬又麻木的咀嚼著。陸承宇的臉仍死死板著,他並不想去管自己的怒氣到底從何而來,只想馬上狠狠的把沈默壓在身下,干到他求饒為止。

沈默仍在機械的咀嚼著。

口中的食物似乎已經無法吞咽,而嘔吐的慾望則越來越強。他的大腦有些暈眩,但卻又能夠清晰的嗅到濃郁的血腥氣。

還有……最後一塊……

顫抖著將叉子送到唇邊時,他突然僵在了那裡,手中的刀叉也摔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陸承宇剛抬起頭,便見沈默痙攣著嘔出一口大血,染紅了大片白潔的桌布。

「沈默!」

他的瞳孔猛的一縮。

陸承宇幾乎是立即就站了起來,飛快的走到沈默身邊。他想要問這是怎麼回事,但沈默似乎已經無法回答。大口大口的鮮血被嘔出,他死死的捂著肚子,身體都蜷縮了起來。

「沈默!你……怎麼回事……你……」男人的嗓音微微發著顫,他想要去摟住對方,但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落手的地方。

到處都是沈默的血。

鮮紅的,黏膩的,腥氣撲鼻的血。

服務生似乎在跑著,大喊著,但他都已經聽不見了。他只看到那個不斷嘔血的人緩緩的倒了下來,倒在自己的懷裡,滿身狼藉。

「沈默……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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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愛承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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