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七章
艾瑪章節重複啦!為啥重複呢!小天使先去看看前面沒看的章節?
圖像一點一點的在屏幕上呈現出來,他死死盯著那不斷變化的圖,不願放過任何一點異處。當肝臟的影像終於出現時,鄭文睿幾乎屏住了呼吸——
不要有問題……千萬不要有問題……
一個白色的緻密影逐漸出現。
它位於肝臟的左葉,形態規則,並未突破包膜。從體積上來看,約佔去了1/3的部分,已經不是腹腔鏡手術能夠解決的問題。
鄭文睿完全怔住了。
他似乎不敢相信,倉皇的奪過滑鼠,不斷拉取著那一片的影像。他希望是自己看錯了,是自己學醫不精,然而那塊圓形的白色卻是那麼的刺目,令他根本無法說服自己。
沈默已經下了儀器。
他仍舊很疼,疼的連動都不想動一下,但他還是慢慢的走了過來。鄭文睿此時才反應過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居然就捂住了沈默的眼睛,不願讓他看見屏幕上的影像。
沈默站在了原地。
「是肝癌,對嗎?」
他的聲音很輕,沒有懷疑,也沒有訝異,反而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樣。
畢竟,他的父親患的也是同樣的病。
「不……我……」鄭文睿連話都有些說不出口,他像是突然喪失了所有的力氣,只能勉強站著而已。
沈默慢慢的拉下了他的手。
他似乎很平靜,緩緩的走到了電腦旁,仔細的查看起影像來。
「還好,沒有浸潤轉移,不會馬上死。」彷彿談論的並非自己的身體,沈默轉過頭沖鄭文睿笑了笑,「不用太擔心,不是什麼大事。」
「……不……不行……我去找主任……阿默,我去找院長給你安排手術……」唇輕輕哆嗦著,他拉過沈默的手就要往外跑,但沈默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不用了……放開我吧。」他慢慢的撥開了鄭文睿的手,正如那一天陸承宇撥開他的手一般,「你也知道的……我沒有錢,還欠了很多債……」
「我已經借不起了。」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像是一陣微風般拂過鄭文睿的臉頰,「你不用再為我做什麼了,這些天……真的很謝謝你……」
「沈默……不行……我去幫你組織捐款,院長肯定也願意幫忙……你不可以……不可以……」
他的嗓音哽咽起來,愈發用力的緊握住了沈默的手,「肯定會有辦法的……」
沈默低嘆了一口氣。
他忽然笑了笑,語氣也變得輕鬆了不少,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你不會以為我要放棄治療吧?我只是不想再麻煩醫院這邊了。你別擔心,我還有個朋友能借點錢……他肯定會幫我的。」
「等我爸手術完,我就乖乖住院,好嗎?」
他的唇角勾了勾,露出一個溫和笑容來,「不過,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好嗎?就當是給我留點自尊……」
沈默仍在微微笑著,他彷彿感覺不到腹中的疼痛一般,安撫著又拍了兩下鄭文睿的肩膀,「你今天晚上要上夜班的吧?我先去看看我爸,你趕緊去工作吧。」
「今天真的謝謝你了。」
他客氣的與對方告了別,像是已經完全不疼了一樣,步履正常的離開了檢查室。
沈默繞去了藥房。
他拿了一盒止痛藥,微笑著沖護士說了聲謝謝,待走到無人的角落時,才慢慢的蹲坐在地,遲緩的拆了盒子。他連水都沒喝,直接就撥了幾粒葯吞咽下肚。但藥效並沒有發揮的那麼快,沈默喘息著坐了片刻才勉強站起身來。
此時,他的眸中才有了些真實的情緒。
或許是悲傷的,但又充滿了苦笑,最終卻都變成了無可奈何。命運似乎一直在捉弄著他,沈默已經連怨恨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被迫的接受。
其實死……也並不是什麼痛苦的事啊。
他慢慢的抬起了頭,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沈默請了半天的假。
他的名字畢竟已經給民眾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醫院體諒他的困難,將他調去了無需與患者接觸的地方。工作並不繁忙,反而有些清閑,因此當沈默提出下午請假時,主任沒有猶豫便答應了下來。
他去了陸承宇的公司。
那間公寓已經不是他再有資格踏入的地方,沈默也終於認清了自己的身份,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他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明知道對方恨他,卻還是不得不像條狗一樣貼上去。
就像三年前那樣吧……
他還有什麼籌碼可以交換呢?
沈默吃了葯,換上了許久未曾穿過的風衣和皮鞋。他仔細的將衣服上的每一點褶皺都拉平,認真的將凌亂的髮絲梳理。當走到辦公樓前時,他甚至在玻璃邊駐足了許久,扯出了一個還算禮貌的微笑后才終於踏入。
「請問您有什麼事?」前台的姑娘客氣的攔住了他。
「我來找陸……總。」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對方的全名。
「請問您有預約嗎?」
「……沒有。」
「那請您稍微坐一會兒,我給陸總那邊通報一聲。請問您姓什麼?」
「姓沈……我叫沈默。」他忽然覺得口中乾澀,但現實卻逼迫著他不得不彎下脊樑。前台已經撥通了電話,一邊看著沈默一邊詢問起來。
「陸總,這邊有一位姓沈的先生找您。」
陸承宇正坐在辦公室。
他昨夜一晚都不曾入眠,一閉眼腦海里便浮現出沈默那日拉著他衣角哀求的面容。他從來不是什麼好人,如果對方並不是沈默,那說不定只會冷笑一聲,將自己的責任撇的乾乾淨淨,再嘲諷一句活該。
但那是沈默。
那個曾經在他懷中乖巧安眠,低啞啜泣的沈默。
他抽了許多煙,一直到嗆得不斷咳嗽后才終於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剛好天色逐漸泛藍,陸承宇匆匆的出了門,連早飯都不曾吃就到了公司。
他不敢再去面對對方,只能想辦法從其他地方彌補一些。錢對於沈默來說或許是個難題,但對陸承宇來說不過是個數字罷了。他想要直接給對方轉賬,但卻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有沈默的銀行卡號。思及先前沈默對他的厭惡,陸承宇終究沒有再聯繫他,而是派了下屬前去醫院,以捐款的名義給沈默父親的賬戶里繳納五十萬。
當錢款確認被匯入賬戶時,陸承宇才鬆了一口氣。他不曾料到沈默會主動來找自己,於是當接到前台的電話時,幾乎是立即站了起來。
「……姓沈……?!是叫沈默嗎?!」他忍不住來回踱步,心跳也如打鼓般不斷加速。
「是的,請問要安排他進去嗎?」
陸承宇僵在了原地。
喉嚨無比乾澀,他沉默了許久,一直到前台輕聲再次詢問時,才沙啞的開了口——
「……讓他……進來……」
剩下的唯一的問題,就是錢。
如果三年前父親不曾賭博欠債,那如今根本不會有任何問題——只要聯繫好醫生,準備好肝/源,馬上就能推進手術室,隨後再跟進其餘治療。但已經發生的事實無可挽回,他的父母不過是縣小城裡教書的老師而已,每年攢下來的錢都已經拿去還了賭資,如今手頭剩的不過是幾萬。而沈默自己也僅僅能拿出前兩年攢的七八萬而已。
根本不夠。
他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要再一次去找陸承宇。
沈默知道自己很可笑,畢竟十多天前還在說著自己會把錢還回去,現在卻又得向他借錢。想來陸承宇所說的話也是沒有錯的,他們之間的關係確實只是包養而已,只是他太過愚蠢,一直意識不到。
沈默苦笑著按響了公寓的門鈴。
他以為陸承宇應當在家,畢竟今天是周末,而那個男人又沒有到處跑的習慣。當門鈴響起后,他很快就聽到了拖鞋拖在地上啪嗒啪嗒的聲音,還容不得沈默去分辨,門就被拉開了。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一張年輕又可愛的面龐從門后探出,他似乎才剛起床,頭髮都有些凌亂,睡衣衣領的扣子也扣歪了。在確定沈默看上去不是什麼壞人後,他又將門拉開了一些,露出了自己隆起的肚子。
沈默愣在了那裡。
一個……孕婦?
「誒……是敲錯門了嗎……」陸安眨了眨眼睛,歪著腦袋看著對面清秀的帥哥,「沒有事的話我就關門了哦……」
沈默抿住了唇。
「請問……陸承宇在家嗎?」他乾澀的開了口,勉強露出了一個客氣的笑容,「我找他……有點事。」
「哎?找承宇哥嗎?」陸安又歪了歪腦袋,「承宇哥今天很早就出門了,說公司里有事情呢……不過說不定他會回來吃飯,你要不先進來坐坐?」
說罷,他完全拉開了門。
沈默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的那一句「好」。
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如今他卻像一個客人一般被迎了進來。曾經他親手挑選的拖鞋被另外一個人從鞋櫃中拿出並放到自己面前,他還得客氣的笑一笑,再說一聲謝謝。
原先總是整整齊齊的屋子裡如今卻變得散亂——衣服胡亂的掛在椅背上,桌上還有未清理乾淨的碗筷。他曾經仔細養護的一盆蘭草也像是很久沒有被澆過水,灰撲撲的垂在角落。
陸安想讓他在沙發上坐坐,但沙發上卻堆了他的毯子和衣服,他胡亂的將東西推到一邊,清理出了一塊乾淨的地方。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撓著頭沖沈默笑了笑,隨後又啪嗒啪嗒去廚房倒了兩杯水。
「鐘點工下午才來……所以家裡有些亂,你別介意哦……」軟糯的嗓音實在是令人無法產生厭惡的情緒,他又眯著眼睛笑了笑,從柜子里拿了一罐子曲奇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