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陷越深》第三章(3)
鄒品華端來熱氣騰騰的清蒸雞。「假如你把字給他,他心安理得收下,不給你錢怎麼辦?」鄒品華坐下來問道。「我在早就在瞎掰唬的時候暗示到位了。現在,沒有傻瓜。」「那個經理不是傻瓜嗎?」焦影說。「我是說在領會對方意圖上沒有傻瓜。來,焦哥,喝酒,甭提這些了,這不是什麼光榮的事。」他喝了一大口酒,吃了些菜,說:「只怪兄弟我太沒出息。現在算是社會活法多了,我們這些三教九流的地位也隨著提高了,要是前幾年,我有臉在焦哥和嫂子面前喝酒神侃?躲還來不及呢。您二位,是藝術家呀,焦哥是大詩人,嫂子是大編輯,是美術家。嗐!」說著,他一拍腦袋,從西服口袋裡拿出四包美國開心果,遞給鄒品華,「這是我在和平賓館買的,正宗美國產,我知道嫂子最愛吃這玩意。」鄒品華大為感動,舉杯敬他道:「仨喜兄弟真是有心人,以後可不準在我和你焦哥面前說那些見外的話。」焦影也舉杯說道:「我們想當三教九流還當不上呢,來,干!」放下杯子,焦影說:「這社會,崇高才是丑的,崇高就像肥肉一樣,中國人吃膩了。」「得得得,這不,焦哥又寫詩了。」仨喜說,「中國人還要解決溫飽問題呢,肉哪會吃膩?」焦影想,豬也要解決溫飽哩!酒喝到夜裡十二點時才結束。仨喜走之後,焦影爛醉在床上,昏睡中各種各樣的夢輪番襲來。焦影只要一醉酒就做夢,這是他自己也難以理喻的一個習慣,開始的時候,他捧著一大包面值百元的鈔票,在大街上瘋喊著,我是百萬富翁啦!我是百萬富翁啦!轉眼之間,北京城鬧起地震,比唐山地震還要強烈,國家地震局的領導在電視上講話,要求市民不要驚慌。大難臨頭的北京大街一片惶恐,遛兒早的爺們與練攤的小販,腦滿腸肥的大款與擁擠乘車的工薪族都擠在一塊搶購主食和副食,貯存用水。他走在大街上,妻子在遠遠的地方呼喊他,他不理,急切地問著遇到的每一位女士:「你是處女嗎?」有一個衣服不整、頭髮散亂的農村小姑娘說她是處女。他把她拖到一邊,說我們干一次吧,都快死了,干一次吧。小姑娘問,幹什麼?正說著,地球開始晃悠,房屋喀嚓喀嚓地坍塌,一座高層建築顫顫悠悠地向他壓來……焦影慘叫一聲坐了起來,正在洗刷碗筷的鄒品華嚇了一跳,連忙走到床邊,問道:「怎麼啦?怎麼啦?」「地震!」「發什麼神經!哪兒地震?」焦影抹了抹自己的腦袋,自語道:「我怎麼剛躺下就做夢了。噢,幸虧是做夢,否則我已被壓在一片廢墟中了。」「叫你少喝一點,你偏不聽。」鄒品華端來一杯涼茶,遞給焦影,「你今晚喝得太多了,得了一千塊錢,讓你興奮成這樣!」焦影喝了涼茶之後,沉吟道:「要是不是夢就好了!」鄒品華:「不是夢你不是被壓在廢墟里了嗎?」「可我已是百萬富翁啦!」「你想錢想瘋了。我現在明白了,文人一旦墮落,比誰都徹底。」鄒品華心情沮喪,她知道今晚沒戲了。她不知道的是焦影拚命喝醉自己的真正原因,焦影是想找一個借口避免和她**。不過,鄒品華上床之後他們還是進行了一次,鄒品華極盡所能地百般溫存也沒有喚起焦影充分的激情和耐心。「我一想到你和郭大明……什麼情緒、耐心都沒有了。」「要讓我跟你說多少遍?我和他沒有任何瓜葛,沒有。再逼我我就卧軌了。」「當初跡象已證明了,還說什麼呢?」「你去醫院問了嗎?我不是讓你去醫院問大夫的嗎?」「我問了婦科大夫,」他在瞎說,「大夫說**炎導致處女膜破裂的可能性不大。」「真是這樣說的嗎?你在哪家醫院問的大夫?明天我跟你一道再去問一下。要是真是這樣說的,我就一頭給汽車軋死。」「別嚇我。這樣說我還敢帶你去問嗎?」「那我豈不真的和大明干過啦,照你這樣說?」「還『大明』呢,說得多親昵。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你的『大明』現在可闊了,自己有一部賓士300,成了億萬富翁啦。」他說話時,語氣又嫉恨又輕蔑又調侃。「我們住宅費兩萬塊不夠他撮一頓。今天得了一千塊錢,你看你高興得像皇上要立你做正宮娘娘似的。要知道,二十個一千才是兩萬,八字還沒見一撇呢。」「誰高興啦?我倆究竟誰比誰高興?你長一個仨喜兄弟短一個仨喜兄弟,一個勁地灌尿,就差沒有作揖下跪、感激涕零了……」這是自焦影出院之後又一個不歡而散之夜。鄒品華賭氣轉過身面對牆壁,她沒有多想焦影,很快她的思緒轉到妹妹身上,她想著妹妹去日本該給她準備些什麼,顯然,她比焦影先入睡了。原先清澈、深邃的眼神,現在卻又多了一份鬼魅之氣,鄒品華甚至在夢中也不敢多看郭大明一眼,他們止步,在一片岑寂中鄒品華似乎在側耳傾聽,在夢中鄒品華不知道聽到了什麼,而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她聽到了靈魂之音:離開他!鄒品華憑女人的直覺感到郭大明正在像碎片一樣向某種不可名狀的深淵裡墜落,別人在看到碎片的閃耀的光芒時,鄒品華看到了深淵。正因為如此,在他們最激情難耐的時候,鄒品華也沒有放鬆防線,實際上鄒品華一開始就沒有分清他的深邃和鬼魅,這就是鄒品華在跟郭大明戀愛的時候一直保持警惕,沒有發生**關係的真正原因。越單純善良,實際上越堅定敏感。鄒品華顯然是這類人。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