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陷越深》第十章(3)
「他怎麼會進監獄?」「進監獄對他來說只是遲早的事。」韋小姐仰臉看著頭頂濃密的樹冠說。韋小姐想的可不是他進監獄,那就完全違背了她的研究成果。「作惡太多?」好奇心攫著焦影,他想聽聽。「籠統地說是這樣。拍四十集需要一年半時間,他估計在外面待不了多久。」「這部片子是寫他前妻的?」「是的。」「喂——」黨開渠折回來,對他們大聲嚷道:「你們倆在幹什麼?在孔聖之地談情說愛可是大逆不道啊!」「你胡扯些什麼!」韋小姐沖著黨開渠喊。接著,她低聲問:「你怎麼和他搞到一塊的?」「是張達介紹的。」焦影有些尷尬。「這個張達!又是他介紹的。」韋小姐憤憤地說。最後,黎總經理提議去孔尚任的墓看看。「不去了吧,時間不早了。」黨開渠看看錶說,「我和焦影的車票還沒買,不知能否買上卧鋪了。」「黨先生儘管放心,我會送你們上車的。」黎總經理說道。「太謝謝了,黎總。」黨開渠笑逐顏開。他本來以為回去的路費肯定是自己掏腰包了,沒想到又有了著落。「謝什麼,我們不是同事嗎?你是主席,我是名譽主席,你的官比我的大呀!嘿嘿嘿……」「黎總真是平易近人而又開朗幽默,早要和您見面,我這個主席就讓給您了。」黨開渠煞有介事地說。「哪裡,哪裡。你還是做你的主席吧,哈哈……」「對了,黎總,您最近接到我們促進會寄的入選《二十一世紀的太陽》大型叢書的通知了嗎?」「好像是接到一份。是不是關於介紹獨生子女的?我記不太清了。」「我們中國企業文化促進會要對全國企業家進行全方位宣傳和服務,《二十一世紀的太陽》這套大型叢書主要是介紹中青年企業家的獨生子女的,配發這些小太陽們的照片,記錄他們的年齡、健康狀況、身高、興趣愛好、通訊地址,讓社會了解他們,也讓他們從小就有介入社會的意識,這對小太陽們的全面發展大有裨益。」黨開渠旁若無人地做著他的宣傳,全然不顧張達嘲弄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來掃去。「黎總,你的孩子多大了?您打算讓他入選嗎?」「我孩子四歲,是個女孩。我回去考慮考慮再說。」黎總經理笑道,「黨先生,你們促進會為什麼單單要入選企業家的孩子?是不是還是瞄著我們腰包來的?嘿嘿……」「有這個成分。」黨開渠居然厚著臉皮說,「另一方面,我最佩服企業家,說白了,就是最佩服有錢的人。我們的報紙常常嘲笑在美國競選總統需要很多錢,這種嘲笑是陳腐愚蠢的。當選的美國總統為什麼能獲得那麼多錢?不就是因為他有能力嘛。金錢是一個人的智商的最好證明。窮人都是白痴,就像作家詩人都是白痴一樣。」「我不這樣認為,」黎總經理說,「我是很佩服作家詩人的,年輕時還做過作家夢呢。這次我給韋小姐他們的電視劇贊助資金,不僅僅是要為我們的快餐面做廣告,也包含著我對藝術的虔誠。本來他們要拍四十集,現在變為二十集,而我的贊助費卻沒有因此減少,這就是證明。錢不是最重要的,唯有藝術才永恆。」黎總經理說得很誠摯。黨開渠在心裡驗證了一個判斷:現在是商人談文學,而作家談金錢。晚上,黎總經理在兗州宴請了他們,然後把黨開渠和焦影送上車,給他們補辦了車票。火車開動時,黎總站在月台上,向他們頻頻揮手。韋小姐和張達在一節車廂,黨開渠和焦影在另一節車廂。焦影想和韋小姐、張達所在的11號車廂乘客調換一下,一位廣東客由於行李安放妥了,不願再挪動了,不同意換。另一位挨著韋小姐和張達鋪位的北京人也不願動。聰明的張達很快明白了焦影的心思。他借口想和黨開渠聊聊,便拿著焦影的票去了10號車廂,把自己和韋小姐毗鄰的下鋪讓給了焦影。「夥計,黨開渠非宰了我不可。」張達拎著包去10號車廂前,湊在焦影身邊小聲說,「他對韋小姐垂涎已久。」「別胡說,快去吧。」列車在幽幽的月色里風馳電掣般向北駛去。風從半掩的車窗吹進來,韋小姐的秀髮被吹得像開屏的孔雀。涼意越來越濃,他們放下了車窗玻璃。橘黃色的燈光下,韋小姐的眼圈周圍罩了一圈淡淡的陰影,變得朦朦朧朧的,呈現一種特殊的嬌媚。她將胳膊放在小茶几上,支撐著下巴的手指纖長而綿軟,焦影看著,不由得又想入非非。他想握住她的手,但沒敢伸手。他感到一種怯懦,甚至有一種於連·索黑爾式的恐懼。《紅與黑》中的男主人公想握住那位貴族夫人的手時,曾偷偷預備了一支手槍,如果戰勝不了自己的恐懼,他將開槍自殺。焦影奇怪韋小姐究竟憑藉什麼而顯得如此高貴?高貴得讓他自慚形穢?「黎總經理人真不錯,」韋小姐打破沉默,「很講信用,而且對文人很尊敬。」焦影其實很被黎總經理所感動。在車上替他和黨開渠買卧鋪票時,他近乎苦苦哀求列車長,並往辦理卧鋪的列車員口袋裡塞了一沓人民幣。焦影感到他確實真心熱愛文學,但此刻焦影實在無心談與他的思緒不吻合的話題,便敷衍道: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