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會改變單一的文化執著感
DavidJFirestein(方大為):1989年,我有一學期的時間在北大學習漢語。
當時,我是喬治城大學的學生,學國際關係。當時要選一門外語,因為我對中國有強烈的興趣,所以選修了漢語。
剛好有一個交換學生的國際項目,我就來北京大學了。那是我第一次到中國居住。
在我來之前,對中國的認識和了解都是表面的。剛到北大的時候,我就很想充分利用這段寶貴的時間來認識這個國家。
1月份,春節之前,我就到了。我住在勺園4號樓。從到北大的第一分鐘起,我就非常願意頂著寒風在外面走。
不過北京真的冷啊!這是我對北京的第一感覺。第二天一早,我就在太陽之下看校園。
那天,我在圖書館與一些中國學生聊天。從第一天開始就跟中國學生交換了想法,了解他們的生活。
我覺得,那段經歷在我的人生中是不可缺少的,有非常大的價值。留學要盡量學好所在國家的語言和文化。
上課時可以學習語言知識,而課外對社會文化的了解同樣是很重要的。
那時,我每天都騎自行車,坐公共汽車,找到機會就跟中國同學聊天。
那時,中國學生對美國學生的熱情很高。只要碰到人就可以聊起來。在這個過程中,我知道了許多東西。
中國文化中很重要的是飲食文化。我經常與中國同學去吃水餃、中國菜,還看名勝古迹。
這個過程對我真的非常寶貴。在我的觀察和分析中,中國留學生到美國的經歷可能有些不一樣。
雖然在美國有20萬中國留學生,他們學習都很用功,也很出色,但他們經常錯過獲得美國主流社會生活經歷的機會。
大部分人經常與中國同學在一起。下課後講漢語,看中國錄像,元旦、春節和聖誕節與中國學生一起過。
很可能他們在學業上有提高,但是他們對美國社會、文化、政治和音樂等都缺少充分的了解。
如果我見到打算去美國的中國學生,我會對他們說,要盡量融入美國社會,了解美國人如何想問題,要利用這段時間為中美交流做出貢獻。
袁岳(VictorYuan):我在2000年到2001年在哈佛肯尼迪學院學習。
在一年的時間裡,我們做了許多與國外學生溝通和聯繫的工作。比如,我們舉辦了世界美食節,如歐洲美食節和非洲美食節等。
還舉辦了
「體驗中國」系列講座。我們利用這些機會與國際學生加強聯繫。我的改變之一是明白了在許多人文領域裡沒有一定的對或不對,而主要是存在文化差別,要給人以空間(livingspace),要脫離以前的文化,融合到其他文化中,沒有誰一定是對的。
在哈佛,只要是你言之成理,就能得A。改變之二是人際溝通方式。中國學生擅長做作業,參加考試,但不太擅長討論、發言,不擅長在公眾面前闡述想法。
這樣會失去許多分數和可信度。以前,在我們的教育中沒有強調人際溝通的能力。
留學對中國人是特別重要的經歷。但我個人認為,不一定要在中學階段出國留學。
那樣很容易被邊緣化。如果在上中學時去留學,你很可能將來不能分清自己到底是什麼人。
平衡好了,你可能是最好的;平衡不好,你很可能被邊緣化。在相對成熟后,如上完大學后再去留學,你就會擁有比較定型的中國文化觀,基本知道自己是什麼人。
這時,留學會改變你單一的文化執著感:你在過去的文化中認為是對的,現在不一定認為對。
你會知道世界很大,這會擴展你的視野,讓你在做事情時有許多的參考點,而不會那麼刻板。
留學還能讓人客觀地發現自我價值,幫助自我進行調整。有些事情在原來的文化中很有價值,後來可能發現並沒有什麼價值。
比如,你創辦了一家稍微有點名氣的公司,你會覺得自己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到哈佛后,你會發現自己並不算什麼。因為周圍的許多人都比你更強,而且你英語可能不行,甚至說不清自己的身份。
另外,原來可能並沒有把一些事情放在心上,現在發現這些事情很重要。
比如,我會做飯,別人說:「啊!你還會做飯。」還有,我會講課,口才比其他中國學生好一些。
他們就會說:「原來中國人也有用英語能說會道的。」換個場景,你會發現自己原來不曾發現的價值。
DavidJFirestein(方大為):這讓我想到,一個人在國外留學或多或少就代表一個國家。
在北大時,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像美國大使一樣的角色,我代表自己的國家。
如果我做了好事,會覺得周圍人對美國會有好印象。這個責任是很重大的。
你在哈佛所說的話,所炒的菜,都能創造出人們對中國的印象。不管你是否願意,你都不可避免地扮演著這種角色。
這是任何一個國家的學生在留學時都應該思考的問題。袁岳(VictorYuan):正因為這種個人形象代表國家的功能,你才會有一定壓力。
這種壓力的結果是,如果同樣花三年時間學習,那麼一個在國外留學的人在文化層面上的改進會超過在國內讀書的人。
在遠離我們的母文化的時候,我們更能反省和細察自己的不足,表現自己的優點。
還有一點,內外有別是中國的傳統看法,但留學會淡化這種看法。以前,我對黑人有看法,覺得他們沒有教養。
當電視上出現黑人時,他們總是狡猾地笑著說,「ohman」,給人以不太舒服的感覺。
在沒有與他們建立個人聯繫之前,我一直這樣認為。直到班裡有黑人同學時,我的觀點才慢慢改變了。
他還是黑人,沒變,但他變成了你的同學,他變成了
「內」的一部分。你開始了解他,發現他很聰明,他講話很有道理,我們很談得來。
這打破了原來的文化障礙。原來看起來無法理解的現象,沒有機會理解的現象,變成了可以理解的現象。
你會把原來的同樣事物看成不一樣的。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