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墜崖

吃痛的馬兒不辨方向悶頭往前沖，不知奔跑了多久，商驚顏彷彿五臟六腑都被震碎，渾身都痛。

在一片山頂上，馬兒似乎受了驚嚇。前足失蹄，一個不慎，商驚顏被直接拋下，摔倒在雪地里。

軒轅雲之追蹤馬蹄印而來，眼見商驚顏竟然從馬背上摔下來。

他一個飛掠，落在她身旁，俯身扶起她，眼中神情複雜。

「阿顏的騎術，可是王都數一數二的。」軒轅雲之手指挑起商驚顏的下巴，聲色俱厲地追問，「你不是阿顏，你是誰？」

「軒轅雲之，你記得我是如何中毒的嗎？」

不知是軒轅雲之的絕情令商驚顏心傷，還是屬於自己的情緒在作祟，她忽然就想起了原主是怎麼死的。

前世昏昏沉沉的記憶里，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一雙男女正是軒轅雲之與商驚顏。

得知軒轅雲之執意要迎娶賀吟為妻，商驚顏平靜地接受了，也不在鬧騰。只是找到軒轅雲之，讓他再陪自己七日。然後，她便不在糾纏他。

軒轅雲之答應了。

於是，在她失蹤的那七日，實際上是隱藏了身份與軒轅雲之在一起。

那七日，他們像一對普通的情侶，沒有顯赫身份，做了最平常的事。

直到最後那一日夜，兩人分別時，商驚顏端出兩杯酒。原本兩杯都是毒酒，她的愛情很簡單，既然喜歡那就要抓住，倘若抓不住絕不允許被人奪走。

只可惜，後來她改變了注意。她要讓他活著，於是，兩杯酒中其中一杯是毒酒。

從小一起長大，對於彼此早已熟悉。自然，商驚顏要做什麼，軒轅雲之一早就知道，他以為她要害的是自己，於是換了酒。

最後的結果便是商驚顏喝了毒酒，而軒轅雲之活了下來。

軒轅雲之自然是記得的！

她倒在自己懷裡時嘴角不斷冒出的血無論如何都擦不掉，那個畫面，多少個午夜夢回將他驚醒。

他上次試探商驚顏，她說她不記得，他便真以為她記不得了。所以，他也選擇將那段過往遺忘。

此時此刻，她這簡簡單單地一句話，便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謊言。

「我還記得你當時在我耳邊說，如果我死了，你就馬上娶她。」商驚顏沒有放過他，聲音如鬼魅，不絕於耳，「實際上，在我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那七日，你就匆忙地定下了婚期。是覺得，我必死無疑嗎？」

軒轅雲之顫抖著鬆開了手，面對商驚顏咄咄逼人的眼神，他面色一陣陣發白。張張嘴想解釋，卻發現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無力。

閉了閉眼，他輕聲問：「倘若我說，那麼著急定下婚期，是為了你，你會信嗎？」

「你覺得我該信嗎？」商驚顏不答反問。

男人自嘲一笑，果然，是不信的吧。

既然不信，那就用他的方式，來處理這一切。

於是，他的軟弱只存在一瞬間，睜開眼，又是威風八面的靖德王，而她則是陷入絕境的罪臣之女。

「跟我回去！我會保你平安無事！」

「太尉府大火那日，是你帶人圍攻！你我之間，早已隔著血海深仇。當真以為，你現在對我假惺惺，我便會接受你的施捨？」她面露譏諷，不斷後退。

後方，是懸崖。

軒轅雲之雙手緊握，面如死灰，她果然還是恨上自己了。

可是，那又如何，只要我想得到的，終是會得到。

「阿顏，你逃不開的。太尉府不在了，往後就由我來庇佑你！」他料定如今她走投無路，唯有跟著自己，才有一條生路。他向她伸出手，語氣很輕，像是在哄著她，「走吧，阿顏，跟我回去，不要在逃了！」

「是么？」崖頂風聲赫赫，攪得飛雪失去方向，凌亂飛灑。

她卻霍然一個轉身，如飛燕墜入懸崖，一字一句蒼勁有力：「我商驚顏寧願死於懸崖之下，也絕不會落入你之手！」

否則，我會覺得很臟！

……

在商驚顏縱身墜崖那一刻，軒轅雲之腦中有片刻空白，然後，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他跟著跳了下去。

「王爺！」身後，是那群嚇得面如土色的護衛。

一片玄色衣角出現在視野中，無力下墜的商驚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與此同時，軒轅雲之伸手，一把摟住了她的腰，力度大的驚人。另一隻手用刀狠插入崖壁，減緩墜落速度。

縱然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他，也雙目泛紅，怒火衝天，渾身散發著一股令人壓抑的氣息。

「你找死！」他咬牙切齒。

腰間的手如鐵鉗，似要捏斷她的腰，她卻不吭一聲，針鋒相對：「有你作陪，不虧！」

但是，她不是來陪著他一起死的。

辨著風聲，即將落入崖底時，忽然伸手摟住他的脖子。

姿勢太過於曖昧，軒轅雲之低頭就闖入清澈又冰冷如山間雪的眸子里。如果不是兩人此刻生死一線間，他會欣慰她這個小小的動作。

他由怒轉笑：「是不是只要有我陪著，死你也不怕？」

「是你死，不是我！」商驚顏聲音陡然一變，軒轅雲之暗叫不妙，卻來不及。抵達崖底時，她猛地用儘力氣砸向他胸口。

加上墜力，力道瞬間重如千斤，並且底下還有一塊兒尖銳石頭。之前被積雪覆蓋，重力壓下，終是破碎，「噗哧」沒入他的腰間。

胸腔，後背，兩處同時受傷，軒轅雲之呼吸急促，眼前陣陣發黑。

商驚顏撐起身子，看也沒看他一眼，就要離去。

「阿顏，你……真心狠！」

在這冰天雪地里，立於風雪中的女子單薄地彷彿一陣風就能將她颳倒。可她的眸子里，傳遞出的只有堅決，狠厲，果斷。

她不狠，如何在這陌生的異世活下去。被逼入崖邊時，她湧出的那一段記憶，似乎本就是在冥冥之中幫她麻痹軒轅雲之而找機會離開。

據她所知，西澤是平原地帶，極少有山，而這處懸崖，雖然她沒有事先查看，料想也不會太高。而且積雪覆蓋，跳下去，也必然不會死，她在賭一把而已。

然而，軒轅雲之跟著跳下來，這是在她的計算之外。

可是，那又如何，她不會因為他就放棄自己逃離的計劃，那就只有將他傷在這裡，無法繼續追蹤自己。

雙手緊握成拳，她不知他的話有多少可以信。但是，人的自然反應是不會騙人，他對商驚顏，終究還是有一份情意在的。

那麼，尹政鋒呢，當自己在他面前，因他而死，他又是什麼樣的心態？此刻，正與商萱郎情妾意，還是，會因為她的死而難過？

「第三次！」

身後，再次傳來軒轅雲之虛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