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在她回到朱雀島后,羅勒也慢她幾天回到羅家。
鳳燎確實在那時有踅回天地城,她聽羅勒轉違,鳳燎似乎有悔意想將她接回,但一聽見她偷溜出宮,臉上的表情是又氣又懊惱,雖然不斷逼問羅勒她的去處,但忠心的羅勒一句也沒有泄漏。
得不到她消息的鳳燎,最後氣得拂袖離開天地城,將羅勒趕出宮之後,便瘋狂的在天地城四處找她。
羅勒這時才趕回朱雀島的西市與她碰面,現在也成為燒肉屋的店員之一為她管理進貨以及盤貨的左右手。
一開始,她還有為鳳燎的舉動感到悸動,但沉思幾刻之後,她又無情的把鳳燎甩在腦後。
惦記著一個只有皇位的男人做什麼呢?也許他踅回來只是想要看看她是否有反悔的意思,還是希望她說服兩位好友俯首稱臣?
哼!她不要!
她才不要如他所願!
再說,她這個假神棍也該退場了,既沒神力也沒神威,一張「唬蕊蕊」的嘴現在也不靈了,失去他的信任,她日後做什麼也不會順遂,不如讓彼此都好聚好散。
她曾經求他不要拋下她一個人,但他說放就放,對她好只是因為還有可利用之處。
現在不對她好,就是因為她沒有利用價值了!
是啊!也許他踅回來找她,是發現她有可利用的地方。何必呢?她何必把自己弄得如此卑賤,在原地等這個無情的男人來糟蹋呢?
不如她先自己快落跑,省得被抓回去,又是一場你情我不願的糾葛爛戲。
像她現在不是挺好的?自己開一間燒肉屋,每天門庭若市還大爆滿,甚至還要抽號碼牌排隊。
她天天都忙得沒有時間再回想與鳳燎的愛恨情仇,她似乎又回到以前的生活,腦子就只有一件事—賺錢。
把自己的荷包賺得滿滿,就算未來找不到比鳳燎更好的男人,至少還可以抱著銀子養猛男小白臉……
這好像也不錯,年老有人照顧。
她邊撥算盤,又在腦中計劃到底要不要再開第二間燒肉屋,還是開一間猛男鋼管夜店咧?
「小姐,貨已送到。」羅勒汗涔涔的自外頭進來,咧開一口自牙朝她笑著,「今天的蝦子還滿新鮮的,我就多進了十簍。」
「好。」她斂回思緒,眼光落在羅勒的臉上,見他汗流不止,隨手就把身上的汗巾遞到他的面前,「辛苦你了,擦擦汗吧!」
羅勒急忙的搖頭,「不不不,怎可用小姐的手巾……」
「客氣什麼?」她自櫃檯後方走出,拿起手巾就想往他的臉上擦,但他閃來閃去,最後她背對著門口喊了一句,「站住,讓我擦個汗有這麼困難嗎?」
羅勒對她而言就像家人,他是她穿越到這裡,唯一對她好的人。
畢竟還是忠奴,一聽到主子的命令,最後也只能停住腳步,而他額上的汗藏出更多了。
待她走上去,正舉起小手要往他的額上一擦時,纖細的手腕卻被一隻黝黑的大手給扣住,阻止了她的動作,也讓她收不回來。
「誰准你為其他男人擦汗的?」
咬牙切齒的低吼在她身後響起,像一頭受傷低嗚的野獸。
她背脊一涼。
這聲音老是在她腦袋裡不斷縈迴……只是她作夢也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親耳聽見這渾厚的嗓音。
「該死的你,該死的羅勒……該死的這一切!」
暴怒的吼聲響徹雲霄,還差一點把屋頂掀起,也震進她的耳里、心裡,久久回蕩不散。
這樣的情況叫做——夜路走多也會碰到鬼。
而這隻鬼還不是普通的小鬼,是一隻鬼王。
她仗著這幾十天的逍遙,以為鳳燎那單純的腦袋不會想到她就在朱雀島里,畢竟她消失匿跡這麼久,只不過這兩天燒肉屋忙到她過來支援,沒想到才出現幾天就被抓包。
嘖!該說她運氣太差,還是註定好的呢?
花露雖然心有不滿,不過開店做生意就是以和為貴,大皇子就算要來砸場,好歹進門也是客人,於是她以老闆的身份將他請進門。
還好他有給她面子,沒直接要侍衛在她店內翻桌,隨著她前往二樓的VIP包廂。
鳳燎坐在方桌前,桌上放著一隻火爐,爐上放了張鐵網的鐵架,而他的面前則是打扮樸素的花露。
她不同於以往的華麗奢華,老愛把飾品往身上掛的她,此時一頭長發只用一支不起眼的玉釵盤住。
這幾十天,她是怎麼過活的呢?
鳳燎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臉上,正仔細端詳她是否有瘦一些,或是有憔悴的模樣……
可不管怎麼瞧,除了少了她以往愛笑的模樣,她其實沒什麼改變。
她不想他嗎?她沒有像他一樣為了找她,他幾乎是茶不思、飯不想嗎?
這些日子以來,他在天地城失心瘋的拚命找尋她,甚至還派人到東海七島與飛龍半島去探查她的下落,但絲毫沒有任何收穫。
最後還是秦公公機伶,知道她的消失跟羅勒一定有關係,於是才派人盯梢羅勒的一舉一動,終於在他快要放棄時,見到她出入這間燒肉屋。
她見到他先是一陣驚訝,但隨後喚了他一聲殿下,便將他帶往包廂,然後小聲的命人陸陸續續的端進一些生肉盤。
見她一直不抬頭,逕自把肉往烤盤放上翻烤,假裝忙碌的不與他說話。
終於,他不耐煩的先起了個頭,「你沒話跟我說嗎?」
她眉尖先是一皺,依然拿著鐵夾翻夾著在上面烤著的肉塊,直到其中一塊熟了,她才夾到嘴旁吹了吹,終於將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然後把烤熟的肉塊放在他面前的盤中。
「殿下,有什麼話等會兒再說,先試試我本店的招牌菜。」她揚起笑容請他享用。
「我來這裡的重點不是吃東西……」他急著想開口,根本沒把食物放在眼底。
見他都不動,她只好起身繞過桌子坐在他的身旁,拿起筷子夾起他盤中的肉塊,打算親手喂他吃進。
「乖,張口。」她甜美的笑著,如以往般軟聲哄著他。
他張口想說話,她就把肉丟進他的嘴裡,他只能快速的咬了咬這有些軟軔的肉。
「好吃嗎?」她側著頭問著他。
味道是好的,但他卻無心品嘗,但見她軟聲嬌氣,他一股悶氣只能暫時壓下,點了點頭。
「那是雞心,而這是豬心。」她夾起另一塊熟透的豬心,吹涼之後又往他的嘴裡一送,「再來是牛心、鴨心、羊心……」
他皺眉,為什麼都是內臟類的呢?
「對了,還有豬肺、牛肺、羊肺,還有雞肝、豬肝、牛肝、鴨肝、魚肝、羊肝,殿下一定都得要把這些吃光光喔!」她笑彎一雙美眸,把食材繼續擺上烤架。
心肺肝?怎老喂他吃畜生的內臟呢?當他還不解為什麼時,只見她的目光直盯著火爐,像是喃喃自語。
「殿下一定感到奇怪,為什麼我不請你囈烤肉,卻老把這些心啊肺啊肝啊往你嘴裡送呢?」她輕笑兩聲,「這也是為了殿下好啊!像殿下這種沒心沒肺沒肝的男人啊!還是多吃一點,看看能不能補一些心肝肺回去!」
他懂了。
這女人是在挖苦他是個沒心沒肺沒肝的男人!
「啊!」隨後,她又輕叫一聲。
「我忘了要人再上一道菜了。」她懊惱的皺起眉尖嘆氣,「應該再叫一輪雞鴨牛羊豬腦……」
無腦的男人!才會把她丟棄。
對,她就是惡劣,就是在暗諷他。
不爽咬她啊!她就是這種人,不喜與他人起衝突,但是一旦被她記恨了,就是記在心底一輩子,找到機會就會用力酸回來。
鳳燎被她這麼一羞辱,也無法反駁,只能趁著四下無人,以雙手將她的身子往懷裡一攬。
「我錯了,成嗎?」這是他第一次低聲下氣與人認錯,對像還是個女人。
「錯?」她唇角微微一挑,微微掙扎,但還是被他的鐵臂圈在懷中,最後她也只能放棄,「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不會是殿下的錯。我錯在一開始就不應該假裝失憶,讓你摘掉我的腦袋,就不會把殿下當成傻瓜;我錯在不該苟延殘喘以國師的身份活下去,早知道一開始就讓你砍了我,搞不好我現在已經排隊喝完孟婆湯,早早投胎去,也不用和你糾纏不清。所以怎麼會是殿下的錯呢?錯就錯在我不該自作多情,恃寵而驕啊!」
很好,她是真的生氣了。
這也是鳳燎第一次見到她生氣的模樣。
他以為她嬌軟沒脾沒氣,原來之前是她不與他計較,只是多處忍讓他的假象,如今氣起來像個小刺蝟似的,句句帶刺不打緊,還棒棒打進他的胸口。
「是我的錯!我不該在天地城與你說那些渾話,離開城裡的那一刻開始,我沒有不想你的時刻。你可以看在我現在狼狽的樣子,大人有大量的原諒我嗎?」他難得好聲好氣的在她耳邊求饒,「算我求你了。」
「求?」她給他一抹淡笑,「你要在我身上求什麼?求我賜予神跡讓你坐上帝位,還是求我去向好友遊說拱你當皇帝?如果是這樣的求,不如換我求你,我求你不是給我一個痛快,就是求你放我一條生路,我對爭權奪利的宮斗沒興趣,更不會為了你去求放棄她們的幸福——」
「我什麼都不求,我只求你回到我身邊!」他打斷她的話,「你問我,這一生我最想做的是什麼事,我想起來了,我想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找一個值得我託付真心的女人。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而我,就是可以給你真心的男人!」
她咬咬唇,胸口有股暖流緩緩流過。
最後,她還是無法欺騙自己的心。
當初她聽見鳳燎在天地城瘋狂尋找她時,她的心早已動搖,只是自尊不容許她低頭。
於是她佯裝不在意,卻在西市定居下來,就是希望鳳燎有一天可以來找她,然後對她說出心底話。
如今他來了,她還是繼續拿喬。
這是一定要的!否則日後吵架,他又趕她走,她要流浪到何處?所以這一次,她要讓他痛入心扉,讓他明白傷人亦會傷到自己。
見她不說話,他又連忙開口,「我再求一件事,我求你愛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這一次我真的會把你拴在身邊,永永遠遠不會讓你離開。」
「你求我愛你?」她抬起下巴,聲音放柔許多,「你拿什麼來求?」
他的大掌忍不住拂向她嬌美的臉龐,「用我有的一切來求。」
「你想清楚了嗎?」她唇角漸漸往上揚,似乎又在偷偷挖坑給他跳,「這一求,你求不到皇位,求不到你的霸業,更求不到女媧一族的神力,你能求到的只有平凡的我。」
「你讓我愛上你,怎會是平凡的女子呢?」他懷疑她身上還有神力,要不然怎會讓他愛慘了她,「你也讓我為了你,連江山都不要了。」
「真的可以不要?」她挑眉一問。
「皇位我不要了。」他緊緊的抱住她,汲取她身上的香氣,「但朱雀島不能讓,因為那是你的家,是我要給你的家,日後也是我和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