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有三(3)
1995年夏,我從新華社騎車回家路過平安里,一位闊步挺胸的老大姐攔路朝我大喊「老鴨子」。大姐自稱是解放軍出版社的正師職編輯孫阿冰,是中宣部老部長郁文的二女兒。孫大姐讀過我的許多新聞,希望向我組稿,讓我寫些比新聞更長久的「有趣」的東西。名如其人,孫大姐給我煮了一大鍋挂面,和我喝光一瓶葡萄酒之後,主動做我冰人。說他哥哥孫小郁是國務院對台辦副主任,認識一個台灣女孩囂張得不行,對大陸男同胞很不尊重。她希望我代表國人挺身而出,修理這個「大瘋丫頭」。我說我身為黨的耳目喉舌,理應替黨分憂,特別是事關祖國統一。只是我每天必須發稿,如果可以,能否在我下班之後,在我回家路上的近便之處,我願意和「大瘋丫頭」會上一會。一周后,孫大姐突然狂呼我的BP機「126―5566」,知會我「大瘋丫頭」已經從台北飛臨北京,囑咐我下班后千萬不要到處亂野,要立即趕到我們家附近的金台飯店。我說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對象」姓甚名誰,能否預先介紹一二,免得一見面亂了方寸,給人民解放軍丟人。孫大姐說:「大瘋丫頭」姓朱,是國民黨什麼大人物(好像是澎湖戰區參謀長)的大女兒,和我一樣也屬於九死一生的命大之人。據說多少年前,朱小姐乘火車從台北到花蓮或台南,火車出軌整列火車所有乘客全部死亡,只活了朱大小姐一個人……聽到這兒我大喊「打住!打住!這個妖精絕對不能給我做媳婦。」孫大姐電話里批評我「關鍵時刻掉鏈子,破壞了國台辦的戰略部署……」我大喊:你那邊先停嘴!我要告訴你,我有連國台辦都不掌握的超級機密……「大瘋丫頭」應該名叫「朱宛宜」,不是女字邊的「婉」,而是宛平城的「宛」。不是樹心的「怡」,而是宜室宜家的「宜」。單單從名字上看,「宛宜」就是我喜歡的女人,而且她的曾祖朱慶瀾朱子橋和我爺爺唐宗郭唐慕汾,乃是幾十年前民國初年的拜把子兄弟,按輩份我是他叔叔,如果我將她辦了,九泉之下的朱將軍和我爺爺一定也要回來「辦我」。儘管我和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大侄女」五服之外,素昧平生,可仍然免不了獲罪江湖,世代流傳「唐老鴨**」的罵名。大姐您若不信,明天我給您帶來一張朱將軍和我爺爺的合影……電話那頭的快嘴孫阿冰當即啞然,事後告訴我當時她的後背直冒涼氣。第二天下班后,我冒著瓢潑大雨騎自行車到金台飯店,挽著褲腿、探頭探腦地走將進去。在一層一個巨大無朋的大包間,國務院對台辦公室副主任孫小郁、前乒乓球冠軍鄭敏之、孫大姐和一位亭亭玉立的台灣大小姐早已點好了菜,圍在桌子四周等我。孫副主任朝我連瞪三眼,顯然對我不僅遲到,而且身披臟雨衣不停地滴水大為不滿。我趕忙把我爺爺和朱將軍的合影呈上去,希望以此「情報」討好重權在握孫副主任,借我爺爺福蔭再次幫我脫離困境。同時心裡暗罵:自行車、破雨衣就是我的本色生活,如果你國台辦嫌我給首長丟人,就該發制裝費,再派你的大奧迪來接我……誰讓你們拿我當「肉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