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首任巡撫劉銘傳》第 二 十 七 章(…
吃了並生的兄弟果,從此番漢一家,茹費理要一個「光榮的解決」,卻等於把光榮當成繩索套在脖子上,而把繩索兩端交給中國人。上帝嫌孤拔殺人太多,他死前終於赦免一個,未必不是求得心靈稍安。這是在森林裡的一處獸窖,幾丈深,四壁陡峭,裡面插著很多尖削的竹籤。劉朝帶雙手反綁著坐在窖底,他只能看見很小的一方天空和樹木的繁茂枝葉,看著松鼠在樹枝上跳來挑去,自己卻一籌莫展。綁了劉朝帶,馬來詩賓決定反叛,但他必須借重父親的威望。在頭人木屋裡,濂花勇像在閉目養神,聽著馬來詩賓的鼓動。馬來詩賓認為,現在不反,日後就晚了。誰也沒有這劉麻子厲害,他要派兵進山,要把生番、熟番統統趕下山去,那他們就永遠失去家園了。濂花勇問:「真會這樣嗎?」馬來詩賓說這是劉道台親口對他說的,他若不是跟咱們有鴉片、樟腦上的生意,他也不會把這個底露給我們。濂花勇說:「光我們一個社起事,沒有用。聯絡五十一社,要時日,人家也不一定與我們一條心。別惹火了官軍,連法國人都不是對手,我們打不過的。」馬來詩賓已派人到中路番社,還有北路的北港、萬霧各社去聯絡了。濂花勇仍然說此事不可莽撞。這時馬來詩媛來了,濂花勇問:「你的傷好了嗎?」又對馬來詩妹說:「你不好好照顧姐姐,這麼遠跑來幹什麼?」馬來詩媛看了馬來詩賓一眼,說:「我來要人。」她轉向馬來詩賓問:「人呢?」馬來詩賓裝傻:「人?什麼人?」馬來詩媛厲聲說:「你不是把劉朝帶抓來當人質了嗎?」「哪有這事!」馬來詩賓矢口抵賴,說他從來沒見過劉朝帶呀,問這是誰告訴她的?濂花勇問:「你大概是抓了人吧?你這不是捅馬蜂窩嗎?你是生怕山寨里太平啊。」馬來詩賓想一走了事,站起來說:「我真的沒抓人,別聽她胡說。她是想人家劉朝帶想瘋了!」馬來詩媛怒不可遏,刷地從牆上抽出父親的雙刃刀,一下子架到了馬來詩賓的脖子上,她說:「你不說,我今天先殺了你,我也不想活了。」馬來詩賓膽怯了,忙陪笑臉,說:「你看,我不是為你好嗎?那小子沒良心,不想娶你,我想教訓教訓他,替你出口氣……」「你多管閑事!」馬來詩媛說,「人在哪?」濂花勇也說:「你還是抓了!你怎麼說話越來越沒準了!馬上放人。」「好,放人,放就是了。」馬來詩賓說。馬來詩媛把刀從他頸上移開,說:「帶路。」馬來詩賓只好說:「好,好……」剛要邁步,有人來報:「大頭人,福建巡撫劉銘傳來了,就在山門外。」濂花勇、馬來詩賓都大吃一驚,濂花勇站了起來,說:「都是你闖的禍!來的好快呀!」馬來詩賓問來了多少人馬?報信的人卻說他沒帶一兵一卒,也沒帶槍,只是他一個人騎馬來的。不但濂花勇、馬來詩賓大為驚奇,連馬來詩媛也困惑了。濂花勇說:「絕不能是他一個人,必定有討伐大軍在後面,你可給山社惹來大禍了。」「大不了魚死網破!」馬來詩賓想出一個主意,把劉銘傳賺上山來,一條繩子捆了,也當成人質,有什麼要求,叫他當面點頭,不答應一刀宰了,永絕後患!「胡說,」濂花勇氣的鬍子直抖,「你吃了豹子膽了!」馬來詩媛這才聽明白,刀又指向了哥哥:「原來你想反叛啊,你怎麼不拍拍良心!今年山裡沒糧,劉大帥從軍糧中撥出幾十石運到山裡,你現在要殺人家?」「你懂什麼!」馬來詩賓說。濂花勇吩咐拿吉服來。馬來詩妹從屋裡拿出清朝的袍褂,濂花勇一邊穿一邊說他親自去迎大帥。馬來詩賓指著他穿在身上的補袿說:「你怎麼穿這個!」「我是朝廷封過的六品官啊!」這是從前官方賞穿的。濂花勇說,為了番社上千口人的平安,他也不能往絕路上領他們啊。馬來詩賓氣得直跺腳:「這個家我呆不下去了。」「你滾得遠遠的,別再回來!」父親說。馬來詩賓抬腳要走,馬來詩媛說:「往哪走?跟我去放人。」又用刀尖抵住他后心。他無奈,只好乖乖地走在前面。濂花勇上路前用近乎央求的口吻對女兒說:「馬來詩媛,你能請劉朝帶幫咱說幾句好話嗎?」「不能。」馬來詩媛說,「你們抓了他,他險些丟了命,回過頭來讓人家說你好,天下有這樣的美事嗎?我要告訴他,說他怎麼受盡折磨,說你們怎麼密謀反叛,讓他鼓動劉大帥發大兵來踏平太魯閣社每一寸土!」濂花勇指著女兒鼻子說:「看你,不幫就算了,說這麼一大堆歹毒的話來。」太魯閣社的番民用土人最隆重的慶典儀式迎接劉銘傳。獸皮鼓、牛角號,各種樂器和鳴,土人跳著奇特的舞蹈,夾道迎接客人。濂花勇全副官員打扮,在山門口向劉銘傳拱手,說:「大帥怎麼會到偏僻山社裡呢?太委屈你了。大清官員可是從不邁進山門坎的。」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