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首任巡撫劉銘傳》第 三 十 一 章(…
撫番一在示威,二在懷德,武力可殺人,卻不能殺死人心。蟲沙渺渺無非戰士之魂,雲水迢迢誰返故鄉之櫬?青青黃黃億萬年的爛柯嶺,本來是他自己選中的長眠之地。西太後來了雅興,在長春宮東暖閣條案上練習寫"
壽"
字,李蓮英為首的太監們捧硯伺候,李蓮英不住口地誇:"
老佛爺這壽字寫得真叫棒,天下讀書人都白吃乾飯了!"
,"
那是因為老佛爺就是壽星啊。"
"
別在我這說好聽的了。"
西太后說,"
我不過是寫著玩的,哪敢和翰林院的人比呀。"
這時一個太監進來,說:"
翁和同來了,在外面候著呢。"
西太后說:"
我練字呢,不是說什麼人都不見嗎?他不好好教皇上,來添什麼亂。"
李蓮英提醒地說:"
老佛爺,翁同和說,他帶來台灣一個番女,是您要召見的。"
西太后一聽擲下筆,從宮女手中接過手帕擦手,說:"
有這事。你不說我倒忘了,讓他們進來吧。"
自己先坐到了炕桌旁。稍頃,翁同和帶來了馬來詩媛。她一點都不懼,一雙大眼睛四處亂看,翁同和忙扯了她一把,說:"
快給老佛爺磕頭。"
馬來詩媛看見了西太后剛寫好的壽字,就一邊趴下去磕頭,一邊說:"
老佛爺寫壽字正好,老佛爺壽比南山。"
"
快起來,"
西太后一聽高興得不得了,滿面笑容,抬抬手讓她起來,打量著她說:"
你認字?"
"
我在劉大帥那跟漢人學了點兒。"
她說。"
你認識劉銘傳?"
西太后指了指腳下的小杌子叫她坐,"
你怎麼能夠得上他呀?"
馬來詩媛說:"
為打法國人,大帥在基隆、淡水招兵,我們熟番很多人都去當兵,我也是應召的。"
"
這劉銘傳真能獨出心裁,"
西太后看了翁同和一眼,說,"
他居然收女兵?"
"
不收。"
馬來詩媛說她化裝成男的,他們沒看出來。"
劉銘傳眼神不好。"
西太后說:"
若是我呀,一眼就認出來了,別說長相秀氣,說話聲細,女人沒有嗓葫蘆,這是混不過去的。"
翁同和說:"
別人哪有老佛爺這麼心細呀。"
西太后問馬來詩媛叫什麼名字。"
我叫馬來詩媛,"
她答道,北路太魯閣社的。西太后說:"
這名字起的怪好聽的,我問你,那劉傳銘在台灣得不得人心啊?"
"
大夥都怕他打完了法國人就走呢。"
馬來詩媛說:"
從來沒見到這麼好的官。"
"
怎麼個好法?"
西太候問。這難不倒馬來詩媛,她張口就來,就拿他們番社來說吧,給他們辦番學堂,凡是歸化的熟番,都賞給一件藍布衫,還有紅嗶嘰褲腿,還有糖、鹽、剃頭刀,還分給他們土地,派人教他們種五穀。西太后漸漸起了疑心,不禁皺起了眉頭,這些都是劉銘傳教你來說的吧?一見西太后變臉,馬來詩媛明白了,她反問:"
太后是說,劉銘傳買通了我,讓我到北京來為他說好話?你想的可真有意思!他請得起我嗎?從台灣到北京,一路上我吃了多少辛苦啊。我就為給他捎幾句好話來?我還恨他呢!西太后很感興趣地問,說了他一大車好話,怎麼又說恨他呢?馬來詩媛說:"
方才我說的是他好的一面。"
西太后鼓勵她說說他不好的一面,叫她不要怕。馬來詩媛說:"
我和他的孫子想要成親,他死活不讓,還要殺我頭。"
西太后說:"
唔,他是嫌門不當戶不對?"
馬來詩媛說:"
我父親也是番社的大頭人啊,怎麼門不當戶不對?"
西太后忍不住笑:"
對,對,門當戶對。那他是沒看中你?"
馬來詩媛看了翁同和一眼,受了鼓舞,說:"
他說朝廷有話,漢番通婚要殺頭的。"
西太后怔了一下,目視翁和同:"
有這規矩嗎?"
翁和同說:"
臣不大清楚,也許有。有,也是一時的權宜之計,因為漢番歷年都有仇殺,怕這樣通婚後更不好治理。"
西太后沉吟一會,忽有領悟,問馬來詩媛:"
你是為這個才來找我的吧?送千年靈芝是個由子,對不對?"
她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了。翁同和怕她失言,在側面一勁向馬來詩媛擺手,馬來詩媛裝著看不見,她說:"
我敢和太后撒謊嗎?你說對了,我就是來找你發句話,廢了這個規矩,也成全我了。天下只有你說了算,你說一句話,劉銘傳不敢說半個不字。"
西太后說:"
不打自招了吧?我就知道你不是專門給我送靈芝的。"
馬來詩媛說:"
這靈芝也本來不是送你的,是給翁大人的。"
這話一出口,翁同和的汗都流下來了,一勁向她擺手,連西太后都發現了。西太后說:"
好啊,翁同和,你和他合起伙來讓我鑽套,你真是活膩了吧?"
翁同和惶恐地跪下磕頭,說:"
老佛爺息怒,臣是可憐這小女孩一片真情,才……"
"
別說了,"
西太后說,"
你起來吧。我一向以為你是最老實本份的,這往後連你我也不敢全信了。"
翁同和抖抖地站起來,汗水流過脖子也不敢擦一擦。馬來詩媛一見這情景,反倒咯咯地樂起來。李蓮英在一旁呵斥,"
大膽,"
馬來詩媛愣愣地問:"
什麼事我大膽了?笑也不行嗎?"
西太后啼笑皆非地問:"
你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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