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猜測

新世界的夜晚，是一片純粹寂寥的黑。

對於一個走出地球，殖民星空幾百年的文明來說，又如何會放過月光這種廉價的能源呢？

「如果你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夜空深處隱藏的紅光。但不要害怕，那是聯邦最偉大的發明，是人類進入星空的鑰匙――光爐（第一代光能吸收轉換裝置）……」

瞥了眼天邊，像紅色極光的光能量污染帶，早年科普的教育內容一點點浮現腦海。

但流浪漢唐克，很快拋卻哪些沒意義的知識，開始尋覓一個可以過夜的地方。

比方說，遠方那處佔地不小的不知名廢棄樓盤，就是一個不錯的小窩。

是以有所決定，又累又困的唐克加快了步伐。

但半小時后，進入廢棄樓盤的他遇到了點麻煩。

「嘿，兄弟！我只是過來睡一覺的。明早就……」

昏暗的高樓底下，四個衣著襤褸漢子匆匆走著。幽暗空曠的四周響徹著，中間那個不情願胖子的聒雜訊：

「哎哎，好，好。能別推我嗎，我自己會走.....」

啪！

瞬間清凈了。

見看押自己的人水火不侵，還挨了打。無奈揉著發腫的臉蛋，唐克委屈地默默跟上。

心裡對此並沒有生出抵觸，畢竟人的本性就是抱團。聯邦如此，這個靠近九龍窟的地方更是如此。

那我就勉為其難，見見你們的老大唄。唐克心裡想著，開始打量四周。但黑暗裡除了樓上零星的燈火，景色基本同廢墟無疑。

沒什麼好看的。

十多分鐘后，走過幽邃的過道。某棟爛尾樓十三層，唐克被身周的人，暴力推進了某個房間內。

「您好。」室內，傳來一把乾淨的少年音，從地上爬起的胖子聞言抬起頭愣住了。

不大的房間中，在電視顯示屏忽明忽暗的光照下，一名矮小瘦弱（骨瘦如柴）的面具男慵懶地躺在舊沙發上。

透過那張純白的微笑面具，微光下唐克看到這名首領的脖子以下，竟全部裹著一層布條。

他有某種疾病？還有這裡怎麼這麼香？

謹慎端詳了下，這個香得發臭的房間和主人，猜測著的唐克趴地上小心回道：「我叫唐克，是個流浪漢。今晚就是來貴地睡一晚......」

葉月生抬手打斷了他的話，一手抵著下巴淡淡說道：「露宿可以，但是有代價的。」

「信用點，我就兩百.....」

揮揮手打斷，葉月生不急不緩說道：「你是流浪漢，那應該有故事吧？這裡露宿的代價，就是講一個真實的詭異的故事。」

頓了頓，身體稍稍前傾，葉月生看著他閃爍的眼睛繼續道：「我希望你說個真實的，真實的詭異故事，懂吧？」

「另外，他們叫我房東。如你所見，是這廢墟的管理者。」

見對方點到為止，壓住心裡越來越泛濫的莫名恐懼，唐克看著他組織了會語言，磕磕絆絆地講起了一個關於廢墟的故事。

「那是2788年的一天，我在......」

.......

目送著唐克離開的背影，葉月生默默地嘆了口氣。

突然，嘭。

隨著某種物體滾落的聲音響起，葉月生伏在地上身體開始陣陣抽搐，嘔~

良久，開拭掉嘴角掛著的黏稠液體，望著面前的腐臭殘渣。黑暗裡毫無表情的爛臉上，渾濁瞳孔深處一抹紅光隱隱閃爍。

他在壓抑，壓抑一種本能，名為『飢餓』的本能！

但餓，很餓，葉月生真的非常餓。就算這身體是死去的殘留，靈魂是異界魑魅的集合。葉月生這個不人不鬼存在，也需要食物來補充某種生活的必需。

但無論怎樣的美味食物，到他口中都是催吐惡臭的毒藥。

吃進吐出，吃進吐出，吃進繼續吐出，不停循環。哪怕抑制本能咽下，沒多久也會因更大的反彈從來處出去。

甚至葉月生咽下后，用手卡住喉嚨。那進肚子的食物除了腐爛敗壞外，也會如地上那般，不會提供丁點益處。

「可，餓啊！！！」

嘭！

發青的拳頭錘在地上，砸出一個凹坑。葉月生壓下體內三十五個靈魂，因飢餓產生的狂躁暴動。

僵硬扭曲的臉上眼神古井無波，繼續思索著解決的辦法。

雖然熟食、活物、甚至各種物質能量，這具身體都從裡到外排斥。但他相信既然里界的那個存在，讓他來到現實。

那麼對方一定知道自己目前的困境，就是說一定是自己忽略了什麼！

艱難從地上爬起，撿起掉落的面具戴上。走出房間讓人收拾，思索著的葉月生獨自走向天台。

從里界出來的這些時日，他一直有種緊迫的預感。如果再不攝入能量的話，可能就真的現實一遊了。

所以，呼~深呼吸一口，他如個石像般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軀殼裡的某個未知地內。

剛主宰身體的魂，一進入這個地方。便被各種嘈雜的念頭，弄得頭疼欲裂。

「閉嘴！！！」無形的威壓，以他為中心擴散。

空間內活躍的三十四個魂，瞬間如臨寒冬紛紛禁聲。只有角落處某個巨大的魂，依舊慵懶地趴著像是在休憩，對他不理不睬。

從那個魂身上略過，閃過一絲忌憚。葉月生一號整理了一下語言，開始第三次全員會議：

「聽取上次三號的建議，我這段時間收集了些現實的詭異故事。結果顯而易見，除了人類自己作外。剩下的，都是些以訛傳訛的故事。」

聲音提高點：「現在繼續討論食物的可能性，其重要性我不多說。大家都應該懂的。況且你們想再回去嗎？」

一號說完不語，陷入沉寂。

他面前，三十四個頂著相同面容的魂，面面相覷了片刻猛然爆炸，七嘴八舌議論開來：

......

里界，殺人成魔的四號嗷得一嗓子蓋過其他：

「我覺得進食，一定是殺人吃魂。至於先前的實驗，一定是沒有適應現實環境才會失敗。現在過了這麼久，一定可以適應。」

「得了吧，滿腦子肌肉的蠢貨！」里界，rou欲成魔的十六號，翹著蘭花指妖嬈說道：「是因為這個軀殼還沒有**，所以不適應吧。臣妾認為......」

「夠了！滿腦子精蟲的垃圾。」里界，偏執成魔的九號厭惡地打斷了她：

「進食一定是懲惡揚善！那位存在說給我們救贖的機會，再聯繫我們臉上的烙印。你們還不明白嗎？」

九號表情狂熱，「一定是我們沒有做正義的夥伴，所以才會受此惡果。只要我們堅持正義的道路......」

啪嘰！九號被一隻突然出現的巨大拳頭，砸成一團霧氣。

一直在角落假寐的魂收回右手，掃視了圈噤若寒蟬的眾魂，看著一號語氣壓抑著什麼說道：

「呃.....稍稍舒服了點。趁著我清醒，我給你個建議一號。你還記得之前那個『無眼女孩』的故事嗎？」

無眼女孩？

瞬間想起某個留宿者說過的故事，一號目光一凝：「那個故事有問題嗎？難道不是先天性殘疾嗎？」

語氣帶著嘲諷，「你學得很快嘛。都會用現實世界里的東西，來自圓其說了。」

眼睛逐漸染上一層血色，魂繼續道：「別被悠閑束縛住自己，多想想我們原本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語畢他的雙眼，滿溢著觸目驚心的紅芒緩緩閉上。

籠罩全場的壓力，隨著他的休憩消散。也不跟其他魂多說，一號重歸軀殼。

翌日，跟手下一人交代一下事宜，葉月生上了通往九龍窟的大巴車。

車上最後一排，望了眼身後越來越小的樓盤，他繼續整理那個來自九龍窟的故事並確定目的地。

至於身後近期打造的地盤，只要他回來就還是他的。月生比起相信自己的威懾，更相信那些堆積在地下室車庫內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