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薛紛紛被他撐得低呼,雙手在他身上無處依附,如同湖泊中央漂蕩的一葉扁舟,在水面上沉浮,力量微不足道。
將軍這衣服一換便是大半個時辰,正室丫鬟各個低著頭不敢動作,面紅耳赤,內室聲音隱約傳出,其中曖昧不言而喻,沒有一人敢進去。
儘管薛紛紛勉力剋制,仍舊不可避免逸出聲音,最後撐不住地討饒,「將軍,不要了,你別這樣對我……」
傅容充耳不聞,情動時握著她的腰送往深處,伏在她頸窩低聲喘息。
薛紛紛面色潮紅,渾身酸軟沒有一絲力氣,嘴上卻一點不饒人,「將軍當真是擔心我嗎,還是只為了做這事?」
傅容臂上刀傷幾乎痊癒,只是留下了道寸長疤痕,她的手恰好碰到此處,情不自禁地摳了摳,瀲灩水眸半掩,偏頭對上傅容深沉烏瞳。
「下人說你去了法音寺,到那兒做什麽?」傅容起身為她擦拭乾凈,又將中衣短衫一件件地替她穿上,手邊乾凈衣裳還未來得及換上,他正欲穿衣,被薛紛紛抬手制住,「怎麽?」
「自然是去拜佛燒香了,好歹將軍出門在外,怎麽說我也得為你求個平安。」她眯起眸子任憑傅容擺弄,話說得半真半假,待穿戴完畢後自然而然地環著他脖子,嬌嫩臉蛋貼著他汗濕胸膛,難得地沒有嫌棄,反而興緻盎然,「將軍身上可以讓我摸一摸嗎?」
傅容愣怔片刻,旋即笑出聲,「晚上任憑夫人處置。」
薛紛紛不甘心地點了點他胸口壯肉,已經覬覦此處多時,末了壞心眼兒地包住那點一擰,傅容猝不及防被她得逞,低哼一聲便要捉她,卻被她眼疾手快地躲了過去,眨眼間跳下桌案跑出幾步遠,奈何腿軟險些栽倒在地,她撐著落地罩站穩腳步,笑得得意洋洋,「我也要讓將軍知道這是什麽感覺。」
傅容覷她一眼啞然失笑,低頭從容地繫上衣帶,再抬眸時她人已不見。
連日大雨停歇後,御雪庭的芭蕉樹因為長時間雨水浸泡,芭蕉葉蜷縮萎靡,尚未成熟的芭蕉甚或掉落變質,芭蕉樹本喜潮濕,薛紛紛不知該如何照料它,三兩天過去依舊不見好,她越發悶悶不樂。
「我的芭蕉樹要死了。」她立在太湖石背後濃蔭處,斂眸低落道。
鶯時在一旁安慰,「芭蕉本就是生長在南邊的樹,栽種到這能成活幾個月已屬不易了,小姐別太難過。」
話雖如此,薛紛紛仍舊緩不過勁,墊腳摘下樹梢果實,讓人在一旁挖了坑埋進去,並親自填了幾抔土,仰起臉希冀問道:「來年這裡會長新的芭蕉樹嗎?」
鶯時只得應和,「會的。」
她這才心情好些,站起來撣去身上塵土,扭頭覷見傅容正從書房裡走出,那地方是禁地,底下家僕、丫鬟都不敢接近,否則少不得要被他一頓斥責,時間長了大家都心如明鏡,哦,這是將軍十分寶貝的地方,閑雜人等一概不得進入。
薛紛紛自認也屬於閑人範疇,不過她卻肆無忌憚地進出其中,因一回傅容親自領她進去,從此她便無法無天,連裡面的兵器都敢隨便碰,只不過傅容擔心她毛手毛腳地受傷,嚴禁她獨自進出便是了。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院里薛紛紛丁香色織金纏枝芍藥馬面裙底襴沾了淤泥,就連她臉上也不例外,灰頭土臉地立在院子里,唯有一雙眸子熠熠生輝地盯著他。
許是被鶯時指點,她拿青蓮妝花短衫衣袂隨意拭了拭,可惜非但沒擦拭乾凈,更是弄花了整張臉,傅容大步走到跟前,制住她險些揉進嘴裡的動作,另一手給她臉上抹了抹,「怎麽大清早的在這擺弄泥土?」
薛紛紛癟癟嘴,無限委屈,「都怪將軍你才害得它死了。」
傅容揚眉饒有興趣,「你倒是說說,如何怪我?」
給她拭臉上泥土時薛紛紛下意識閃躲,被傅容牢牢實實地定在原處,粗礪拇指帶著厚繭在她鼻子上搓了搓,薛紛紛眨著眼睛繼續控訴,「你連芭蕉樹都照顧不好,如何能照顧好我呢?」
果然惹來傅容大笑,拿她當小孩子撒潑一般哄弄,「下雨時我遠在梁州,怎麽能管得著你的樹?」
「不管。」她別開頭無理取鬧,「你若是有心,一定會命人好好照料的,可是你從頭到尾也沒給我個音信,下了近十天大雨,我哪知道你在何處,若是被水沖走了怎麽辦,到時候我去哪裡找你?」
說到底竟然是怪他沒有通報平安,傅容心中微有觸動,「是我疏忽了,夫人儘管責罰。」
「我才不懲罰你呢,你自己都不上心,卻要我管著多沒意思。」她白綾雲紋鞋兒底沾了泥,行走沉重十分不便,提著膝襴走到一旁青石路上,「若是哪一天我也擔心將軍安危,跑去尋你的路上出事了,將軍到時候不要哭,再娶第三房就是了。」
這也正是傅容鬱結所在,他那日為何心急火燎地去尋薛紛紛下落,還不是怕她出事,擔心五年前的事再發生,才迫切地要見到她平安無事,他板著臉嚴肅道:「不得胡說!」
薛紛紛卻彎眸一笑,「我就是胡說的,我才不找你呢。」
傅容心頭一松,卻又莫名地被攢緊,覺得把她綁在身邊都不足夠,「若真有那天,夫人記得如是做到。」
「知道了,都說人老了會越來越嘮叨,我看將軍也不遠了。」她偏頭看去,眉眼儘是盈盈笑意,嫌他刺激不夠大故意道:「老頭子。」
底下有丫鬟掩唇嗤嗤地笑,傅容卻扶額,當真拿她一點辦法也無。
偏薛紛紛故意當著下人的面不依不饒,「將軍喜歡我嗎?」她直視傅容目光,毫不躲閃。
傅容睨了眼左右看熱鬧的丫鬟,忽而挑唇,「夫人感受不到嗎?」
她不答反問,慧黠眸子彎似月牙兒,「比喜歡杜氏更甚嗎?」
不得不說她是故意如斯問的,若說心中毫無芥蒂那不可能,饒是她這樣沒心沒肺的脾性也難免落入俗套,只是非要裝出個不在意的模樣罷了。
傅容一頓,旋即沉聲,「二者並不一樣,紛紛。」
薛紛紛盯著他覷了半晌,眸中笑意尚未完全淡去,「我好像犯了一回傻。」轉身步入屋中,斂眸掩去眼裡一閃而過的失望。
長江決堤,河水泛濫,沿岸百姓遭受災難,朝中為此簡直鬧翻了天,堤壩到底修還是不修,何時修,需要多少人力、物力,這些都是問題。
原本這事跟傅容一點關係也無,是那些管河務大臣的事,不知誰提的主意,除了修建河堤的勞工之外,更需要一萬士兵幫著鎮壓管制。
皇上欣然同意,立刻讓傅容在手下精兵中挑選一萬名送往長江中游,因著河水上漲,京杭大運河暫汀運,他們只得改走官道,如此一來一往少說要花費兩個月時間,也就是說傅容得離家兩個月才能回來。
當日從朝廷回來後,傅容本欲對薛紛紛說明此事,怎奈薛紛紛對他愛答不理,根本不等他開口便去做別事。
不知他的小夫人因何生氣,傅容緊隨她身後進屋,還未來得及近身便被薛紛紛堵在門口,「我要午睡了,將軍請忙自己的。」
傅容一笑,「夫人怎知我不用休息?」
畢竟是兩人的房間,薛紛紛總歸不能把他趕出去,然而昨日積怨未消,自然不想跟他待作一塊,是以提著榻上金銀絲大迎枕往外走,「那房間給你,我去院子里睡。」
院子里有她特意準備在樹蔭蓊鬱下的短榻,閑來無事去躺上一會兒也是極為愜意。
那棵芭蕉樹昨日她命人移了,左右是不能成活,日日擱在眼皮子底下還堵心,倒不如移走來得乾脆,只有子春知道小姐心裡多不舍,那是她對粵東唯一的寄託,如今這寄託也沒了,她才真正意識到日後都得在永安城過活。
傅容有事要跟她說,怎能讓她輕易跑了,遂在她走到身前時長臂一收,將她整個帶到懷裡就近坐在榻上,「為何生我的氣?」
薛紛紛低哼一聲:「我才沒有生氣。」說罷許是自己也覺得沒有絲毫說服力,小聲補充道:「我只是有些不高興。」
傅容很配合,「那夫人為何不高興?」
「都是你。」她垂下長睫毛,杏眸里水光泛濫,細嫩小手扳著傅容的手指頭一根根數過去,模樣像極了被遺棄的叭兒狗,「你就不會說些讓我高興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