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一訪張瀾(6)

代表們面有難色，相顧無語。在

「特園」的張瀾卧室里，周恩來一看錶，著即欠身：「我要去談判了，先走一步。」張瀾起身要送，被周恩來勸住：「老朋友了，不用客氣。你們談。」誠摯的目光一致意，便安步出門。

張瀾不無擔心道：「潤之先生，其實你派恩來和若飛先生來談就可以了，何必勞動大駕？萬一……」毛澤東看著一腔熱腸的表老道：「他三次來電報催請，我不來，理虧就在我了。」張瀾不能不提個醒：「他擺的是『鴻門宴』！蔣介石哪有誠信可言？民國十八年，蔣介石跟桂林的龍雲開戰，李濟深先生作和事佬，從廣州飛南京，結果被蔣介石扣押在湯山。」鮮英也記起來了：「對了，民國二十那年，蔣介石又借口『約法』問題，把政敵胡漢民也扣押在湯山。」毛澤東剛習慣地點上一支煙，忽然意識到什麼，立即掐滅。

「還有九年前的『西安事變』，張學良將軍一片誠意，親自送委員長回南京。人一下飛機就被扣了！」張瀾不料眼下的毛澤東心裡也裝著如許的風險：「那潤之先生還來冒這個大風險？」毛澤東悠悠然一笑，手又下意識地去摸起香煙，即刻自己又止住了。

張瀾與鮮英相顧一笑，有點於心不忍。鮮英

「網開一面」道：「潤之先生你隨意。」毛澤東自嘲地手一撥，沒有去碰香煙：「我這個風險不冒，蔣介石就有話可說了——看，延安的這個毛澤東三請都不來，就是不要和平，沒有誠意嘛！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重開內戰嘍。」張瀾憤然說道：「早幾個月我就告訴他，只有實行民主，中國才有希望。他居然威脅我說『只有共產黨，才要什麼民主』！現在形勢一變，他也喊起『民主』來了！」毛澤東幽默地一點：「『民主』如今也成了蔣介石的時髦貨。他要演『民主』的假戲，我們就來它個『假戲真做』，讓全國人民當觀眾，看出真假孫悟空，分出是非對錯，那冒點風險演出這場戲就有大價值啦！」張瀾與鮮英茅塞頓開，不由不感慨系之！

談判歸談判，蔣總司令自信而極不放棄的王牌依然是佔有絕對優勢的實力。

作戰室，又成了他的心儀之所。蔣介石審視著戰區大地圖，思忖著踱幾步，又驀然停下，往圖上一睃：「唔，乘其不備！……」電話鈴響。

蔣介石一下抓起話筒，不問而知：「閻錫山司令么？準備好沒有？……很好。乘其不備，就在上黨地區狠狠敲它一棒，拿下它！就看你伯川兄的了！」

「特園」這邊，依然在傾心交談著。毛澤東介紹了延安的基本情況，張瀾與鮮英不由被吸引、被震撼了。

鮮英還有點不敢想象：「老百姓有事，就可以直接登門找政府？沒人攔？」毛澤東笑了：「攔他做什麼？一個政府，老百姓都懶得去了，它怕就要關門了。」張瀾大起共鳴：「好！好！好！這才是老百姓的政府。」鮮英欲究其詳：「你們也常下去？」毛澤東爽直地點下頭：「我有事沒事就常下去走走，不走呀，心裡就是憋得慌，不踏實。你們說怪不怪？」張瀾已然捕捉到久久希望的：「你們跟蔣介石的國民黨是不一樣。不一樣！」毛澤東坦坦然然地

「自我解剖」道：「說白了，我們共產黨就是為老百姓的黨。真要哪一天，我們這個黨不為老百姓了，就顧著自己升官發財撈好處了，老百姓懶得理我們了，反對我們了，那就不是共產黨，就活該完蛋！」張瀾與鮮英被深深震撼了！

嘉陵江畔，張瀾難得盡興地暢遊在夜晚的江流中，欣欣然與浪潮搏擊著。

明月，疏星，岸間的點點燈光，把夜晚的江流浸染得光怪陸離，煞是神奇！

誘人！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

……張老先生真猶如一介

「少年狂」！這可苦了岸頭沙灘上的蒲生，跟著水裡的張瀾在奔跑，已是氣喘吁吁：「校長，夠了，快上來，我……不會游泳，保……保不了你啦！」他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忽見水中張瀾拐了個彎，一排浪頭沖張瀾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