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逝年華
過去的一年裡,我們從未間斷地應付不斷到訪的客人,還長時間地生活在近乎原始社會的狀態下,忍受著建築工程造成的極大不便。實在很難想像,現在房子居然修好了,既整潔又乾淨,而且完全只屬於我們兩個人。最近的一批客人上周離開了,而下一批號稱要幫我們迎接新年的客人要到除夕才會抵達。在聖誕節這天,我們將終於可以獨自清靜一會兒了。我們在和煦陽光下、空寂的山谷中醒來,心情輕鬆得像在飛翔。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多久,我們便不得不重新返回了地球。廚房裡居然在聖誕節這天斷電了!準備了多時的烤羊腿計劃只好暫時作罷。殘酷的現實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明顯:今年的聖誕節大餐,我們恐怕只有吃冷麵包和乳酪的份了,因為本地各家餐館的聖誕午餐早在好幾周前就訂滿了。只有在聽說有人可能吃不到飯的時候,法國人的同情心才能發揮到最大的極限。如果你告訴他們有人受了傷,或破了產,他們不是譏諷便是僅限於禮貌地表示同情。但是如果你告訴他們你在飲食上發生困難,他們絕對會上天入地,甚至把自己面前的餐桌都讓出來,為你解決問題。我們打電話給畢武村盧伯酒店的老闆莫里斯,想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人臨時退掉酒席。答案不出我們所料:沒有。而且屆時每張桌子都會座無虛席。我們沮喪地說明了我們的遭遇,電話那頭是一陣明顯受到鎮靜的沉默,接著,傳來了莫里斯義不容辭的聲音:「你們恐怕得坐在廚房吃了。不過,儘管來吧,我自有安排。」他安排我們坐在廚房門口,大壁爐前面的一張小桌子旁,隔壁坐的是喜氣洋洋的一個大家庭。「如果你們喜歡的話,我為你們準備了烤羊腿。」莫里斯說。我們告訴他,我們自己本來也準備了羊腿,還想過把它帶來,請他代烤呢。莫里斯笑得很開心:「這種日子要是沒烤箱,簡直沒法兒過了。」我們緩緩享用了美酒佳肴,談論著過去一年中流水一般逝去的日子。我們還有好多東西沒有看,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呢!我們的法文一直存在著語法問題,現在更是夾雜了無數建築工人的俚語,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夠說得像個真正的法國人。亞維隆藝術節的整個活動,我們不知怎的也全錯過了。其他錯過的還有:葛氏村的驢子賽跑,手風琴比賽,福斯坦一家八月份到下阿爾卑斯山的旅行,吉恭達村的酒節,梅納村的犬類展覽……以及其他五花八門的室外活動。這一年,我們太注重享受自我了,將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家裡和附近的山谷,光是日常瑣事便花去了我們大半的時間和精力。這些瑣事有時讓我們感到沮喪,常常造成各種不便,但從來不乏味無聊。最重要的是,在這裡,我們覺得悠然自得,如魚得水。莫里斯端過幾杯燒酒,拖來一把椅子,坐到我們身邊。微笑著用半生不熟的英文說道:「聖誕快樂。」蹩腳的英文在他嘴裡稍縱即逝,法文則片刻間又溜回舌尖。但一聲「BonneAnnee(新春如意)」分明已經讓我們在嚴冬里感到了春天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