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暝息歸元法
劉安渾身發抖，花白的頭髮和鬍子不斷地顫動著，他似乎在勉力剋制內心的恐慌，但效果並不太好。「上、上仙，你說的是真的？」他似乎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我曾經駕馬朝著北面一路直行，一路路過寒霜城和飄絮城，足足奔行了超過上萬里之遙！最終來到了一片茫茫大海邊，這路程我每一個風景都記得清清楚楚，絕對不可能只有幾百公里！」
他的臉上帶著慘然：「上仙，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騙我？你們一定是住在海外仙山，或者漂浮在空中的神山中的，對不對？我真的行走過天下的！」劉安其實已經想到了很多關鍵的東西，但他一時間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消耗了一生的時間，卻不過在百里之地內晃悠，這樣的結果是個人都沒辦法接受。
「嗤，住在海外？你以為修行者都是苦行人么，好好的大世界不待，躲到深山海外去？把大好世界讓給凡人居住？」
丁獻陰測測地一笑，「不妨告訴你，這無靈之地的邊緣都有幻陣隔絕，別說是你一個凡人，就算是一個僥倖修鍊到了結夢境界的修行者，也休想能夠走出幻陣。你看到的是大海？那大概是你還活著的原因，因為有很多不信邪的人，他們看到的是沙漠。
「所以，不信邪的人都死了。進了幻陣哪怕想要回頭也晚了。至於你說的那上萬里，不過是幾個布置在三座城之間的陣法。如果你想知道名字，我也可以告訴——」
「我不想知道！」劉安忽然咆哮一聲，「我已經學到了修行之法，現在我就要殺了這個妖婆，然後在這裡一直修鍊，一直修鍊成上仙！我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殺！」喊殺聲中，他揮舞著手裡的軟劍沖向了天明，此刻的軟劍已經沒有了先前那靈動的樣子，在劉安狂猛而怒氣沖沖之下，暴躁的內力將軟劍綳得筆直，揮舞之下似要將空氣也統統割裂。
丁獻的聲音還在遠處慢悠悠地傳來：「你沒可能的，如果換做那個已經死掉的小子，或許還有幾分可能。你能凝聚出一絲先天之氣就已經到頭了。以你那開始衰老的身體，嘖嘖......」
劉安的呼喊聲更響了，他似乎想要藉助這聲音來將那無孔不入的魔音給擋住。丁獻此刻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對他來說，都相當於來自地獄的死亡之音，在催促著他走向滅亡。
天明冷冷地看著這一幕的發生，他不知道這個上仙為什麼忽然這麼不近人情，幾乎要把自己人給逼瘋，但他下意識地有了點不好的預感。
這個上仙有問題！
他沒有選擇和劉安硬碰硬，而是在閃避開要害的攻擊之後，硬闖而過，直接來到了大當家包天佑的身前。
手中只剩下一柄斧子的包天佑看到天明來臨，沒有半點膽怯，剛才丁獻的那番話不僅沒有消磨他的意志，反而激發了他內心的悲憤。
凡人就活該被人操控么！？凡人就活該被你們像圈養小雞一樣關在一個小小的養殖場么？
這不是無靈之地，這是無情之地！
斬！滿含著怒氣和怨恨，他欲持斧開天，這一斧頗有種要砸開這個世界，劈開這個牢籠，睜眼看看這個世界的毅力和氣勢。
可惜天明的目標仍舊不是他。
斧頭劈在天明身上，發出巨大的轟鳴聲，把天明的身體像一個橄欖球一樣砸向了上仙！
剎那間，天明和他交錯而過，來到了上仙的正前方！
劉安和包天佑大驚失色。
目標，黑斗篷修行者！
天明的拳頭瞬間凝聚起無窮無盡的力量，他一直以來都沒有全力對三人出手，而這一刻，面對著黑斗篷，他終於奮力施展出了真正的力大無窮！
力量似沒有邊界，在他鑽石一般堅硬的身體支撐下，帶起的拳風猶如颶風刮過海面，強勁的大風瞬間掀起了百十丈高的海浪，帶著滔天的氣勢朝著丁獻狠狠落下。
可下一刻，這像天塌一般的拳頭和氣勢，居然就那麼猛地消散於無形之中，像是一縷青煙，又或者連青煙也沒有出現，就那麼突兀地消失了。
丁獻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那笑容中有惋惜、有痛苦、有怒火，也有釋然。在他的身前，一個直徑有兩米左右的圓圈斜斜地懸浮著，圓圈的中間是一層如同水波一樣的物質，正是這一層薄薄的隨時可能破裂的物質，將天明那必殺的一拳給完全抵擋吸收了。
「你以為，我看不出你的那點小心思？」他站在圓圈後面，氣定神閑，「從你再一次出現並且展現出了完全不一樣能力，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有了完全的應對辦法。你那種表情和眼神，我只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如果你活過了兩百個年頭，相信你也一樣可以做到。而從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清楚，那三個還不算太笨的人，這一次死定了。一個頂級修行者的結髮妻子，又怎麼會是區區幾個凡人可以對付的呢？」
丁獻似乎在看著天明，可那寬大的斗篷罩住了他的臉，讓他的五官都躲在了陰暗之中：「我更清楚，我的暝息歸元法已經無法繼續下去了。因為單純靠著我飲血鐲來砸，已經無法將你擊殺了，因為，剛才它就已經靈氣耗盡了啊！
「只有解開了我自身的封印，我才能用法力將你降服。可惜了我這近一年的療傷，原本再有個半年我就能痊癒而出，可現在我解開了法力封印的同時，那被一同封印的傷勢也再度回到了我的身體中。雖然不至於前功盡棄，卻也至少白白浪費了我八個月的時間！」
他的聲音已經開始有些低沉而猙獰，像是怒火滿溢的凶狗在低聲咆哮：「如果我得不到一個滿意的補償，我一定會讓你死的非常非常難看。所有你想得到想不到的手段我都會在你的身上一一試驗！」
說到最後，那些話幾乎是從他的嘴裡直接蹦出來，連帶著唾液也一起四濺開來。
過於激動的他沒有注意到，因為動作幅度過於激烈，他頭上的斗篷有了那麼一點移動，露出了他那黑黃色的鷹鉤鼻，那膚色比周浩然更像一具屍體。
天明的心逐漸沉到了深淵中，慢慢朝著地獄墜落。
終於，還是遇上了最壞的結果。剛才那一絲絲不好的預感，居然是來自於這裡。
這一場心理博弈，他輸得一敗塗地。
當自己還在算計著這個修行者的時候，他卻已經開始唱起了空城計，自己想著要消耗對方的靈氣，卻完全沒有想到，對方的靈氣，早已經消耗殆盡！
他的臉上漠然，一言不發地看著黑斗篷中的修行者，看著他身前那由手鐲變化而來的法寶。儘管他的內心並不如此平靜，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鼻翼有著微微的抽搐。
這一刻，他害怕了，雖然他不願意這麼承認。
他再厲害，也僅僅是一個凡人。對方，是一個隨手就化解了他最強攻擊的修行者。這樣的人物即便被稱為上仙，似乎也沒有任何的不妥。
我，真的要死了？
在掙扎求生了這麼久之後，終究還是沒有逃脫這一個關口嗎？我死後，【鴛鴦聖典】會另外尋找主人嗎？
他閉上眼睛，強忍住那不自覺要湧出來的眼淚。
我潛意識裡不是早就考慮到這個結果的嗎，現在出現這樣的情況，似乎也不應該太過意外吧，見識了兩個不同的世界，我已經比所有的地球人要更加幸運了，不是嗎？
那麼，讓我在死之前，做最後一件好事吧。
天明鬆開手，垂在身體兩側：「滿意的補償？我想你會得到的，你一定會得到你最滿意的補償。如果三件法寶和一個心胎境界的強者都不能滿足你的話。」
丁獻隱藏在黑暗中的瞳孔猛地一縮：「心胎境界，你知道心胎境界？難道，那個他們口裡的周浩然，是個心胎境界修行者？」
「不然你以為，這裡怎麼會有法寶存在。」天明依然面無表情，「不僅是他，我也曾經是一個心胎境界的修行者。只不過被人剝奪了修為和記憶，現在只是個廢人罷了。」
雖然依然看不清丁獻的表情，但天明可以從他那微微開始起伏的胸膛判斷，他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