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魔頭丁獻

圓頂大廳就像是一個碗倒扣在地下，高聳在上的天花板足有十多米高，頂部有燒製成弧形的瓦片黏貼著，不同成色的瓦片在空中交相呼應，形成了一片怪模怪樣的圖案，就像是一條充滿了無數支流的大河，像一張不太規則的大網，將穹頂下的人都罩在裡頭。

大廳的地面除了那被錢員外的血覆蓋的地面，其餘的地方也有一樣的花紋，只不過這些花紋不是來自於瓦片本身的顏色，而是在地磚鋪設后之後，再次侵染上去的，所以圖案更為清晰。

聯繫在一起看，就會發現這些零零總總的線條最終形成了一副古樹盤根圖，粗壯的樹主根團成一團，位於大廳的正中央，而密密麻麻、向整個大廳延伸開去的樹根則都圍繞著這主根而生長。

在邊緣地帶，樹根甚至已經爬到了圓周環繞的牆壁之上，牆壁是銅築的，在火光下泛著特有的深黃色的光芒。在牆壁上，還能很明顯地看到並排著的四道門，門上各有兩個銅環，銅環上鑲鑄著一隻蟾蜍，大張著嘴，嘴裡叼著把手。

這樣怪異又精緻的場景，已經不像是人間手筆了，也從看到這裡的情況開始，那位一直不肯說話，或者不屑於說話的穿著斗篷的上仙，終於主動上前了兩步，從人群中走出，踩上了大廳的地面。

那些挎刀戰士連忙跟上，全都一起進入到了大廳之中，呈一個弧形守護在上仙的旁邊。

「上仙小心！」大當家連忙出聲提醒。

上仙並沒有理會他，一邊轉動著頭掃視著四周圍的景象，一邊伸手在地板上輕輕撫過，嘴裡嘖嘖稱奇：「我原以為你們不過是找了一處凡間寶藏，並不如何感興趣。可沒想到，你們居然能找到這樣一處修行者的洞府。看來，你們口中的那位周浩然，不僅僅是一位富可敵城的商人啊！」

他的聲音略顯尖細，尖細中還帶有絲絲沙啞的摩擦音。

聽他這麼說，三位歃血盟的當家互相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喜色。「上仙，這裡，莫非是一處仙靈之地？」劉安小心翼翼的將他們三人共同的疑問提了出來。

「仙靈之地？」上仙嗤了一聲，彷彿在嘲笑他們的無知，「不，這裡充其量也就是一個人為製造出來的聚靈之地。不過對於現階段的你們來說，卻也算得上是寶地。在這裡修行，比在你們那黑山嶺要好上千百倍。」

三人瞪大眼睛、臉現狂喜，連忙拱手彎腰：「多謝大仙告知！」

上仙沒有回應他們，更加仔細的在地上的花紋中看了起來，同時還不時地搖晃著腦袋，似乎有什麼東西困擾著他。三位當家的也不敢打擾，恭敬地站在原地等候。

這時，天明忽然感覺自己的手一緊，看去，原來阿蠻正在瘋狂地朝自己使眼色，同時她的聲音也細如蚊吟般傳了過來：「夫人，這修行者已經開始發現一些端倪了，如果讓他破解了這裡的陣法，那到時候我們就真的無處可逃了！」

「我該怎麼做？」天明壓低了聲音。

「夫人，你記住一句口訣『不過三更，七子離魂』，待會我會拉著你一起跑，」阿蠻假裝咳嗽，用手遮住了自己的嘴巴，「咱們一開始跑你就喊這句口訣。這裡的陣法只有你一人可以開啟，這是老爺為你而設置的。」

天明點點頭，在心裡記住了這句讓他感覺怪異的口訣，因為這念起來實在是很像「不過三更、妻子離婚」，不過現在情況非常危急，他也沒有心情吐槽這個吐槽那個，他心裡想的，只有活下去。

就在所有人的主意力都被上仙給吸引走的時候，阿蠻一拉天明的手，兩人直接邁開腳步朝著正對面的一扇銅門跑去，就像是兩隻被獵豹追逐著的麋鹿，使出了渾身解數，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行動姿態是否優雅。

歃血盟三位當家立時就反應過來，不過還是劉安的速度最快。他們三人中，包天佑力大無窮，使的是一對門扇一樣的斧子，劉安則是迅如閃電，腰間纏著兵器銀蛇軟劍，石英豪擅長潛隱和暗殺，善使短劍匕首。

從開始跑的時候，天明就直接張嘴開始喊：「不過三更，七子離魂！」可他剛喊到七子的時候，劉安的劍已經逼近到了他的身前不到一米處，以他和阿蠻的奔跑速度，絕對沒有可能在劉安如飛的輕功下逃走！

就在這時，一直都不曾說話蒙頭探路的野牛忽然怒吼一聲暴起，他雙腿似乎灌注了他生命最後的力量，帶動著他的身體狠狠地朝著劉安撞去。

他本身就距離天明他們更近，此刻忽然暴起，帶動著驚人的氣勢，讓劉安也不得不避其鋒芒，連忙收劍側閃，避過了野牛的撞擊。

同時，他也失去了制服天明的最後機會。

完整的口訣從天明的嘴裡念出，一陣無形的波動忽然在空氣中蕩漾開來，就像是有人在空氣中扔下了一發無聲的炮彈，如同一塊巨石落入了小小池塘中，無數的波紋在大廳里擴張開來，隨著波紋的傳遞，那連接著地道的一側忽然轟隆一聲落下了一塊厚重的門板，像一個閘門一樣截斷了所有人的退路。

歃血盟的人紛紛抽出自己的兵器，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防備著周圍任何角度可能來臨的敵人。

「二弟，你怎麼了！？」包天佑忽然驚呼一聲，在他的視線里，二當家劉安在躲過了野牛的撞擊之後，就保持著一個怪異無比的姿勢頓在空中，如同一尊石雕一動不動，而在他旁邊的野牛也同樣如此，就像是中了定身咒，保持著撞擊的姿勢，呆立不動。

眼看著兩個女人越跑越遠，包天佑心中大急，一震板斧就要衝上前去，恰時，一道無形的波紋從他的身上掠過，他渾身一顫，雙眼一白，已經失去了意識，身體像個稻草人一樣站在原地，手中的重斧摔在地上，發出叮咣的脆響。

不到三個呼吸的時間，整個大廳里的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像是雕塑一般靜止不動，就像有人在此刻按下了時間靜止的按鈕，畫面詭異而彆扭。

而衝到了銅門前的天明卻沒有時間關注身後的這些，因為在他的眼前，那扇銅門已經快到撞到他的額頭了，但阿蠻依舊拉著他瘋狂地奔跑，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我難道要撞死了？？

他的內心只來得及閃過這一荒謬的想法，他就連人帶衣從銅門上穿行了過去，在銅門上留下了一道水波一樣的紋路。兩人的身影已經在大廳中消失不見。

當這一切變故發生的時候，罩著黑斗篷的上仙終於如恍然大悟一般站直了身軀，雙手鼓掌叫好：

「厲害，厲害！用樹靈陣來掩蓋七子離魂陣的軌跡，還完全不影響兩個陣法的正常運轉，並且還在陣法的啟動中加入了特殊的發動口訣，妙！真的是妙！」

他帶著欣賞的眼光再次觀察著這個大殿中的一切，那些能讓人呆立定住的波紋，對他完全起不了作用。

「修行界中擁有這等陣法造詣的人，最起碼也是一派護法，完全不在我之下。可這等人物，怎的會死在上羅鎮這樣的小地方？莫非，他也和我一樣，是重傷之下被人追殺？不過，道兄的運氣要比我差得多，你這裡留存的法寶，也都便宜了我丁獻。」

他豁然抬頭，目光刺穿了大廳頂部無形的空氣，只見他伸手一揮，一道圓形的亮光閃過，那空氣就像是幕布一樣被他撩開了一角，露出了被空氣遮住的場景。

那是一面散發著玄光的銅鏡，上面有精緻的花紋，雕刻著百獸，正在朝著四周圍散發一陣陣有規律的波動。

丁獻腳步微曲，縱身而起，如飛天一般竄起十米多高，將銅鏡撈進手中，然後飄然落地。

「這是，幻心鏡？？」他的臉上帶著一抹狂喜，一抹激動，連雙手都忍不住有些顫抖起來，「不是仿品，也不是類似之物，這，居然是真品幻心鏡！？」

丁獻有些呼吸急促，眼裡放光地看著手裡的銅鏡，一時間居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當初清心閣被神秘勢力一夜之間血洗，鎮閣之寶幻心鏡下落不明，所有修行者翻遍了數千里方圓也沒有找到可疑人物和法寶的影子，卻沒想到在這裡讓我丁獻給遇上了！

「莫非，這是上天註定了要我丁獻崛起，滅殺自己的仇敵，振興我餓死修羅道？不然，為何我逃命到此荒涼無靈之力，也能遇上如此瑰寶！」

想到激動處，丁獻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痛快的笑聲過後，他右手一翻，幻心鏡藏進衣袖消失無蹤，然後目光轉向那像雕塑一樣獃獃的歃血盟三位當家。

因為幻心鏡被丁獻摘下，此刻那空氣中的無形波紋已經消失不見，三位當家的正在逐漸清醒過來。

剛才他們就像是進入了一個恐怖的世界中，被無數的仇敵和猛獸追殺，數次死裡逃生，幾乎要喪生在血盆大口中，在最關鍵的時刻，有一道烈日白光從天而降，將他們所處的世界刺破，讓他們恢復了意識。

可那些歃血盟的刀客可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此刻的他們都已經七竅流血、心臟停止，完全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