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月出皎兮夢千年
敲定了錢財的事情,女人似乎大大的鬆了口氣,接著就不再理會姬溪,轉頭對少年郎說道:「虎娃,有了這傢伙的那一百多錢,終於湊夠了一貫錢,也該給你娶媳婦了。」
聞言,姬溪立馬來這精神,竟覺得身體上的疼痛都減輕了不少,於是趕緊豎起了耳朵,聽起了八卦。
虎娃似乎很害羞,說:「阿姐,我才十五歲,不著急的。」
姐姐道:「怎麼不著急,十五歲了還不著急,你想等到二十五再著急嗎?」
偷聽的姬溪心中感嘆:「就算真到了二十五,似乎也不用著急吧,我都快三十歲了,不也沒結婚嗎。」
不過,姬溪也知道,這個時代的人婚嫁都早,自己附身的劉辯今年也是不滿十六歲,不是也娶了唐姬了嗎,而且連孩子都有了。
這般想著,又聽虎娃說:「姐姐都二十有一了,不是也沒嫁人嗎?」
聞言,姬溪暗叫糟糕,果不其然,女人聽了這話之後立刻怒了,順手拿過身邊的雞毛撣子就抽在了虎娃的身上,一邊抽一邊大罵虎娃是個沒良心的東西。
虎娃也不躲閃,硬挺挺的承受著女人的抽打,嘴上連聲道歉。
女人打累了,氣鼓鼓的問:「說,你娶還是不娶?」
只聽虎娃立刻回答道:「聽阿姐的,阿姐說什麼,弟弟照做就是。」
女人歡喜的道:「嗯,好,好,這才是我的好弟弟嘛。」接著,對虎娃說:「村東頭的田二妞年紀和你差不多,長的還水靈,你覺得怎麼樣?」
虎娃似乎認命了,聳拉著腦袋,有氣無力的回答:「聽姐姐的。」
接下來,四面漏風的小屋內便響起了女人喋喋不休的嘀咕聲,仔細一聽,原來已經在規劃虎娃結婚的相關事宜了。
經過大漢四百年的發展變遷,儒家思想早已經深入人心,而從儒家禮儀衍生出來的婚嫁風俗更是連鄉間小民都知之甚詳,這個風俗步驟被稱之為「六禮」,分別為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和最後的迎親。
女人一步步的規劃著,光是納采這一項就嘟囔了好長時間,可是,才進行到了第二步,女人的的嘀咕聲就戛然而止了,只聽她驚呼道:「哎呀,不好。」
虎娃問:「怎麼了?」
女人說:「你連個姓名都沒有,怎麼問名,說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啊。」
虎娃摸了摸腦袋,說:「怎麼沒個姓名,不是都叫我虎娃嗎?」
女人重重的拍了一下虎娃的腦袋,怒道:「你小時候叫虎娃,長大了還能叫虎娃嗎?」
虎娃不解,女人卻沒有理他,只是嘀咕道:「那個老傢伙應該是識字的,可已經跑了,哎呀,我真笨,當時怎麼就沒想起來讓那老傢伙給虎娃起個名字呢。沒辦法了,明天得去找一下村長,求他給虎娃起的名字,哎,還得花錢。」
姬溪無語望天,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這姐弟兩個都是無名無姓的孤兒,知道了這一點后,姬溪立刻對這女人肅然起敬,女人不過比虎娃年長四五歲,卻能獨自一人把虎娃拉扯這麼大,不容易啊,於是,姬溪開口說道:「不嫌棄的話,我可以給你們起個名字。」
姐弟二人一愣,女人狐疑的問:「你識字?」
姬溪啞然失笑,還識字?也不看看他是什麼人,就算拋去前世的學識不論,光是傳承自劉辯的學識,就足以堪稱當世才子。
於是,姬溪文縐縐的道:「小生不才,讀過幾篇詩書。」
女人明顯的不相信,對姬溪說:「那你念首詩來聽聽。」
姬溪決定讓這女人知道一下自己的厲害,於是,開口便誦出了詩經中的一篇《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這篇《月出》,講述乃是過於思念一個美麗的姑娘從而煎熬焦躁,充斥著求愛之意,可是,姬溪等了半響,未見任何異動,忽然明白過來,這姐弟二人根本就聽不懂。
可這世上,本就有不明覺厲這種情緒,是以姬溪誦完這篇《月出》,女人便不懂裝懂的道:「嗯,還行,看來你真識字。那你便給虎娃起個名字吧,好好起,起得不好,當心老娘把你扔出去。」
姬溪苦笑,道:「你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姓氏嗎?」
女人乾脆的搖頭:「不知道,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死了,那時候還不記得什麼事情,哪裡知道自己的姓氏?」
姬溪道:「既然如此,便和我同姓吧。」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姬溪的心裡是忐忑的,在這個時代,姬溪沒有任何的親人,遇到這無父無母的姐弟倆,姬溪覺得是天意,是老天爺憐憫他太過悲苦,特地送來的兩個親人,所以,姬溪生怕這女人不答應。
所幸,姬溪聽到了女人肯定的回答:「無所謂。」
姬溪覺得這三個字,是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後聽到的最悅耳的三個字,心中竟不知不覺間升起了一絲感動。
所以,對虎娃的名字,姬溪十分在意,絞盡腦汁之後,終於想出了個名字,於是,在姐弟倆期盼的目光下,姬溪開口:「鳶飛戾天,魚躍於淵,以淵字為名,我姓姬,便叫姬淵,如何?」
姐弟倆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麼寫,但卻能聽出這兩個字的朗朗上口以及高深莫測,於是,女人立馬欣喜的點頭答應,更是道:「虎娃已經成年了,光有名字還不行,還應該有個字。」
姬溪早有預料,脫口答道:「風從龍,雲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字雲虎可好?」
女人念叨著:「姬淵,字雲虎,好,好,光聽著就有學問,就這麼定了,虎娃,你覺得呢?」
姬淵憨厚的笑著,喜形於色,道:「好啊,好,不過,哥哥能不能為阿姐也取個名字啊。」
女人道:「我不用,你有了名號就行,我一個女人家,要什麼名字?」
姬淵卻不從,堅持讓姬溪給女人也取個名字,姬溪也聽的出來,女人嘴上說不要,其實心裡還是蠻想的,於是道:「我剛才誦的那首詩,名為《月出》,你們覺得,姬月,這個名字怎麼樣?」
姐弟倆一愣,喃喃的念了幾遍,姬淵拍掌大叫:「好,好。」
而姬月呢,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感覺的出來,心裡也是挺高興的,於是乎,一個姓姬的小家庭自然而然的出現在了這個世間,長姐姬月,長兄姬溪,次弟姬淵。
姬溪本來是和姬淵差不多大的,可能還要小一點,這怎麼行,於是,當姬月問及姬溪年齡的時候,姬溪順口扯了個慌,大言不慚的說自己二十歲整,他覺得,只不過是虛報了五歲而已,配合上自己那成熟的神色,旁人應該是看不出來的。
這一夜,兄妹三人天南海北的聊著,起初時是姬月行使大姐的權力訓話,但不知不覺間被姬溪截過了話頭,然後,就沒有姐弟倆什麼事情了,只能聽姬溪在說,姐弟倆根本就插不上嘴。
不知不覺間,夜已深,姬溪傷勢沉重,自然不會有什麼太大的精力,於是,不知不覺間睡著了,睡夢中,姬溪感覺有人給自己緊了緊被子,那溫暖的感覺直入夢鄉,溫暖著靈魂,安寧著心房。
天亮的時候,姬溪準時醒來,看到姬淵在兩個桌子間架著塊木板,連面被子都沒有,卻睡的很香甜。
姬溪知道自己昏迷了兩個月,此時已經是初春,可這北方的天氣還是很冷的,而這小子就那麼坦蕩蕩的睡著,姬溪擔心他著涼,便喚醒了他。
姬淵恍惚了半響,方才睜開了眼,伸了個懶腰,看向姬溪,說:「哥,你傷勢很重,怎麼這麼早就醒了,再睡會吧。」
姬溪沒有接話,而是問道:「虎娃,你怎麼睡在這,怎麼不蓋被子,著涼了怎麼辦?」
虎娃咧嘴一笑:「沒事的,我身體好的很,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生過病的,而且,家裡就兩床被子,阿姐一床,哥哥傷重,當然是哥哥蓋被子了。」
姬溪嘆了口氣,看來自己新組建的家庭很窮啊,當務之急,無疑是改善生活,於是,姬溪馬上開動起了腦筋,思考著賺錢的辦法。
從昨晚的聊天中,姬溪已經知道了自己在哪裡。
這個村子名為關山村,處於綿延八百里的太行山脈南麓關山腳下,當姬溪知道的時候,心裡是很震驚的,因為據他所知,黃河是有一條支流穿過太行山脈,可那條支流距離洛陽城應該是極遠的,而且與太行山脈的交叉點距離這裡也很遠,自己是絕不可能活著到那裡的,如此一來,便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洛陽到這附近,有一條姬溪不知道的河流連接,而這條河流,湮沒在了以後的歲月中。
不過,對於這些,姬溪只是稍有些震驚,便不放在心上了,管那麼多幹什麼,自己還活著,那麼其他的都不重要。
而既然知道了自己身處太行山脈,姬溪便將掙錢的路子,鎖定在了這山中。
所謂靠山吃山,山裡的路子還是很多的,而這個時代的人,所謂的靠山吃山,所吃的,無非是采些草藥,打些獵物罷了。
而來自後世的姬溪卻知道,這太行山脈,可是做寶山啊,這裡面的財富,絕不止那漫山遍野的野獸,八百里太行山,有珍惜植物,有千年人蔘,最讓姬溪動心的是,這裡面,有數之不盡的礦藏。
有了礦藏,難道還擔心沒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