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災

獵災

(接之前的日記)

「劇院魅影」並未認出我來對於我被打倒一事並不在意,稍作停頓,繼續說道:「大家看到了,我們是仁慈的,並不打算多傷人命。但是我們的善意並未換取敵人的諒解。前女王拒絕投降,還做出了令人髮指的行為。」

他轉向銀幕,指著新出現的畫面說道:「前女王指使手下,用炸藥將郵輪的傳動系統炸毀。我們的工作人員正在滅火,並評估受損情況,但目前來看,至少要有半個月的時間無法航行。」

畫面中出現熊熊燃燒的烈火以及滾滾濃煙,不少身穿蓋甘斯坦號工服的人正在用滅火器對著火焰噴洒,場面混亂至極。

見到這一幕,已經安靜下來的體育場中又有人開始哭泣。我心生懷疑,以我的認知,母后絕不會做出如此行為。而且炸彈爆炸,怎麼會沒有爆炸之聲?

劇院魅影手一揮,畫面消失,他又說道:「鑒於前女王一方屢教不改,且毫無悔意,我們只能對她以叛國罪論處了。」

他停止了言語,做了個手勢,突然間,自體育場穹頂處落下五個人影,由繩索緊緊懸吊著,在離地面兩米處猛然停下。聚光燈向五人照去,我看清了他們面目,驚駭得無以復加。

只見母后,我大哥伊剛,二哥杜福爾,三哥格利爾,全身被綁,在空中晃來晃去。而一旁吊著的第五人……居然是我。

不,那只是看起來像我……他梳著與我一樣的髮型,身高體型也與我類似,滿臉都是灰塵血污,看不清面目。但若不是我自己就在現場躺著,換了任何一人,也只會將他當做是我。

「這麼說來,其餘人也是冒牌貨?」我懷著這般心思,細細端詳母后與兄長們,發現他們同樣也是面目不清,且與我印象中有細微差異,應當不是本尊。但若不是我有心細看,也絕對無法辨認出來。

「劇院魅影」拿出一份文件,展開后朗聲念道:「我——杜朗滋司科·蠻努普利特,會同總理大臣——格雷特·本,軍事部長——阿森納·班德爾,五星上將——麥魯·阿瑟,在此共同簽署這份聲明:同意廢除前女王伊莎貝爾·斯代拉的女王身份,剝奪她的全部爵位,並宣判她以及她的全部子嗣——伊剛·斯代拉,杜福爾·斯代拉,格利爾·斯代拉,達克·斯代拉死刑,這份文書即刻生效,死刑立即執行。」

話音落下,自入口處的守衛中整齊劃一地走出來五名軍人,排成一行,停在了那五名「冒牌貨」身前五米處,齊刷刷舉起步槍,各自對準一人。

「行刑!」貝雷帽大聲下令,在體育場幾乎刺破耳膜的尖叫聲中,這五名軍人連續扣動扳機。隨數十記槍聲響起,那五名冒牌貨渾身冒血,哼來不及哼一聲,就此死去。

我內心毫無波動,冷冷地看著這五具屍體。若是在以前,目睹五名活生生的人悲慘死去,定會令我驚慌失措,夜不能寐。但此刻我卻暗暗有些慶幸,慶幸這死去的人中並沒有我的家人。

也許這才是真實的人性。冷酷而自私。

劇院魅影向台下揮了揮手,一個苗條的身影自人群中走出,快步走到五具屍體之前,蹲下身子,檢查了一番,用平靜但響亮的聲音說道:「他們已經死了。」

我不解地望著這名驗屍官,只覺得我這一輩子的驚訝,都在今日用完了。

驗屍者正是卡梅拉。

我看見台下所有的人都低著頭,默默流淚,但沒人敢於哭出聲來。今夜連續不斷的噩耗,以及此刻這血腥的畫面,衝擊著所有人的神經,這是誰也無法承受之重。他們不是在為死者哀悼,而是在為自己的未來感到擔憂。

「好了,相信大家今天都已經累壞了,我不再佔用大家寶貴的休息時間。現在大家可以返回自己的房間,但是記住一點,在十分鐘之後,全船將會進入戒嚴狀態,屆時任何還在走廊或其他設施遊盪的人,皆會被當作罪犯,而受到一定的懲罰。」劇院魅影說道。

各入口處的軍隊讓出路來,人們在等待了一會兒之後,開始陸續自地上爬起,行屍走肉般向體育場外走去。

我被蕭風先生押送著,一步一步隨著人流前行。他的聲音再度在我腦海中響起:「抱歉……王子殿下,您今晚受驚了吧。」

我冷笑一聲,想道:「你現在知道道歉了?為何不在事情發展至此之前將他們阻止?」

蕭風先生心聲道:「我並不知道他們會用這麼決絕的手段……再說我也不是神仙,怎麼能跟軍隊對抗?」

「你不是神仙?蕭風先生,您那些致癌物和病毒呢?您的核彈呢?如果你真想要動手,即使這一船人都是軍隊,恐怕也不是您的對手吧?」我滿腹怨氣,盡數向蕭風先生髮泄出來。

蕭風先生沉默下來,我自知這等言語無禮至極,但此刻我已不想再扮作好好先生,於是也不打算道歉。

在他的押送之下,我倆逐漸遠離人群,來到一偏僻角落。他停下了腳步,用沙啞的聲音說道:「王子殿下,實話告訴您,我的確知道今晚琳蘭帝國會遇上災厄,也知道王後會採取一些措施,來讓大家慢慢接受這一事實。但軍隊政變之事,絕不是我所能預料的。只是我有一點可以確定,您的母親與兄長或許並不自由,但性命絕對無礙。」

我回過身去,注視著他。只見他滿面憔悴,彷彿一夜之間蒼老了十多歲。也許我先前的言語,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你既然知道琳蘭會有災難,為何不將實情告訴我?我們也許會想出辦法,去阻止這一災難。」我並不打算同情他,用尖銳的質問向他試探。

「親愛的王子殿下,顯然您是知道關於我的傳聞的。」蕭風苦笑著說道,「我曾就克魯爾特颶風一事向梅利慳政府致信十餘次,要求他們疏散民眾,但他們從未認真對待我的建議。之後的克魯爾特事件,更是將我的聲名推落谷底,你說像我這麼臭名昭著之人提出的建議,又有幾人會相信呢?」

我本以為母后是聽從了他的建議,這才造船逃亡,沒想到這事兒竟跟他沒關係。吃驚之下,我再問道:「你又說母后提前知道有災厄發生?難道不是你通知的?」

蕭風搖了搖頭,道:「女王陛下自有她的渠道,非我所能猜測。從造船一事來看,她對於此次災厄的強度有準確的估計,知道國家的滅亡無可避免,因此做出了她認為是正確的選擇。但可惜,這災厄是絕不會放過琳蘭帝國任何一人的,這艘船隻怕也會淪為他的獵物。」

我獃獃地聽著他的話語,只覺得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想了片刻,我再度發問:「你說的災厄……難道是人嗎?為何會不放過琳蘭帝國?難不成……他認識我國的每一個人?」

蕭風神情凝重起來,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王子殿下,您聽說過滅國之災嗎?」

我憶起卡梅拉的話,點了點頭,道:「我聽說過。」

蕭風先生繼續說道:「我所說的災厄……也許與你理解的有所不同。世上原本有許多災難:火災、洪災、泥石流、雪崩等等……這些都是自然發生的災難,雖然破壞力大,但是影響有限,總體可控。」

「但還有一種異常的災難,稱為「災厄」或簡稱「厄」,相信是某種意志的產物。他們懷有惡意,擁有理性,不可預測,危害無窮,在全世界範圍內持續地進行著破壞。其真身不明,但其目的,相信是毀滅一切。」

「有人對其行為與範圍進行了系統而複雜的研究,終於明確了其存在,並將之定義為『星球所患疾病』。目前其分為九個級別,十餘種類。以前我曾遇上過級別最高的災厄,便是克魯爾特颶風,其級別是第七級——『滅國之災』,種類是『氣象類』。」

「我的確是一名醫生,但我治療的並不是人所患疾病,而是星球所患的疾病。對於這樣的醫生,我們內部有著另一個稱號——『獵災者』。」

「而這次,我們遇上的,極有可能是有記載以來的最高級別,第八級——滅種之災,災名為『毀滅之國』,種類是『無定形』。也就是說,它可能以任何形式的災難發生,因而極難辨別出其真正面目。它會糾纏著一個國家的所有居民,令其陷入可怕的境遇之中,除非這國家中最後一人死亡,否則它不會停止。」

「我之所以來此,便是為了追獵這災厄而來。我最初並不知這次的災厄便是『毀滅之國』,因此發現時,災厄的種子已經在琳蘭國內發芽,強度之大,前所未有,我已無力阻止。而且災厄本身已去向不明。」

「但在這艘船上,我搜索到了一些蛛絲馬跡,提示這災厄也許正藏身於這艘船上。」

「它是最狡猾的敵人,我與它相比,僅如塵埃一般。但只要它仍在船上,我一定會竭盡全力,與它周旋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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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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