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午飯時間，王語嫣很想去看看顧依凡的感冒狀況，畢竟是因為她才會淋雨的她得負一半責任。可是辦公室里醫生主任說不定都在那，萬一碰到了該怎麼開口詢問呢。她手中拿著他的雨傘舉棋不定的走到門外，謝敏兒端著治療盤正在辦公室里給顧依凡輸液，看來主任他們很識相的退出了辦公室，只留下他們兩個，謝敏兒的身份和顧依凡一樣特殊。

「一定是早上淋雨的緣故，以後要備把傘放車裡，淋病了可不是只有你自己會難受。」謝敏兒話中有話，難掩一股羞澀，紮好針后坐在顧依凡的鄰座。

「敏兒？昨晚...你和謝院長…」他心中醞釀著該怎麼把話說的即委婉又不使對方受傷。

「是爺爺要我陪著一起去的！」謝敏兒急著打斷。

「敏兒，你聽我把話說完」

謝敏兒屏住呼，那雙大眼睛深情而專註的看著他，一眨不眨的，這個讓她朝思暮想魂牽夢繞的人就坐在她不到兩尺的距離，他的臉他的氣息離她那樣近，整顆心都為之傾倒，對他的迷戀與日俱增簡直泛濫到不可收拾。

「我…其實你昨晚從我家離開后，我想了很多，我們…我覺得……你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家世好，漂亮，聰明…」他多希望不要他講的太明白太徹底，敏兒就能夠理解他的意思。

他的猶豫使謝敏兒感到很不安，她端著治療盤突然站起身打斷：「我餓了，得去餐廳了。你要帶什麼嗎？」

「敏兒！」他抬起頭仰視她。

王語嫣拿著雨傘轉身離開，沒有在多聽一句，她不應該出現在門外，更不應該沒禮貌的偷聽別人說話，她壓住心中的不平靜，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將午飯放到微波爐里溫好后，看到敏兒走出辦公室，微笑的臉色瞬間轉為慘白。她趕忙走到休息室里等明珠，今天的主角是明珠，別人的私生活一向與她無關。以後她最好離那個冷漠的顧醫生遠一點，免得惹麻煩。自從昨天得罪因為羅玉得罪她后，這丫頭當真生氣不理她了，所以一早她便讓母親做了幾樣可口的飯菜，明珠的弱點她太清楚了，只要有好吃的一切都好談。

從處置室里洗好手后，明珠來到休息室打算拿卡去餐廳，誰知一推門王語嫣正倚在更衣櫃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她面無表情的換下工作服，就如屋裡就她一人一般。王語嫣忍著笑走過去拉著她的胳膊很溫柔的說道：「好了，我為昨天的事向你道歉，你不要不理我，不要在生我的氣了，原諒我的失言好不好？」

明珠一副想笑還硬要壓抑著的樣子發話道：「我考慮看看再說吧」

王語嫣撲哧一笑拉著明珠坐在了桌前，手指輕輕敲著飯盒道：「那你好好考慮，我今天帶了好多好吃的，有葷有素，踏雪尋梅、金玉滿堂，游龍過江還有綠草蔓如絲。」

「我知道你中文念的好，說的比做的熟練，可是你的廚藝恕我不敢恭維。」明珠回想起上次去她家做客，王語嫣自告奮勇第一次下廚，炒的菜簡直叫人難以下咽。

「是的，為了表示我道歉的誠意，我本該親自下廚的，可為了你的胃著想我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我想如果我的廚藝讓你難以忘懷，那我媽的手藝就更加讓你難以忘懷了。」

明珠兩眼頓時放光緊緊鎖住飯盒，好著急的說道：「我已經考慮好了，決定大人不計你小人過。」不由分說的將飯盒拿到跟前，一層層打開，第一層辣醬粉炒年糕：「這是？」望著王語嫣問道。

「踏雪尋梅。」

明珠一看，年糕是白色的，紅色的辣醬粉密密的覆在上面，如點點梅花，可不就是『踏雪尋梅』嘛，不錯！應景！打開第二層是蛋炒飯，用雞蛋，胡蘿蔔丁，玉米仁炒的，金光閃閃，瑩瑩發亮，望著王語嫣，笑道：「我知道這叫金玉滿堂是不是？」

王語嫣讚許的點頭。

第三層，燉的是一條不小的鯽魚，明珠嘴角笑得更彎了：「游龍過江？」

「有進步！」

第四層是素炒海帶絲：「綠草蔓如絲？」

「可以啊，全說對了！」

明珠撇嘴一笑，取出竹筷，遞給王語嫣一副，準備進攻：「酸！怪不得古人都說『酸秀才』你們這些文人吃飯整這麼些名堂，就怕別人不知道你們飽讀詩書」邊吃邊看了一眼復古的飯盒：「又買這些老古董了，難道你也是從清朝穿越過來的嗎？這東西可別被周護士看見了，會被笑掉大牙的。」

王語嫣笑笑，沉默用餐。

明珠突然仰頭大笑，王語嫣疑惑不解的看著她：「這件事這麼好笑嗎？」

「不是！我在想周護士她們好像還在等你去餐廳買飯，這回勢必要空等一場了。」

「哎呀！我都忘了告訴他們！」忙站起身，被明珠眼疾手快的按回座位，嚴重的警告：「不準去，不然我就跟你絕交！」

「可是……」

「沒有可是！不準可是！你又不是她們的保姆，憑什麼自帶午飯還要跟她們報備，說不定你一彙報，結果她們一窩蜂的全涌過來『聚餐』，我可不願意！」

王語嫣無奈的坐著，放下筷子，明珠問道：「怎麼了？」

「飽了！」

「老天，你簡直就是只貓！」明珠雙眼放光的將盤子都拉到她跟前，吃的津津有味：「你媽的廚藝簡直沒得說，你只吃了這麼一點簡直對她太不尊重了。」

「我還是出去通知一下她們比較好」為了防止被明珠再次拉住，她邊說邊走出門外，半分鐘后回來，明珠瞟了她一眼：「她們又怎麼說你的？」

「沒有，她們並沒有等我，已經去餐廳了」

「還想騙我，肯定被念了一頓！你總不聽我的話，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是不能慣的，你肯吃虧，別人可不一定領情。」

王語嫣無所謂的笑笑，雙手托著下頜：「書看的怎麼樣了？明天就要月底考試了。」話剛說話她就後悔了，急忙捂住嘴

明珠懊惱的放下碗筷急道：「好好的幹嘛提考試，你非要我消化不良是不是？該死的考試，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考試，每次都好險不及格！我到現在還留在這家醫院簡直是奇迹，老爸當初把我送到這家醫院就差砸鍋賣鐵了，我真怕還沒撈回本就捲鋪蓋走人了，背書根本就不是我的強項嘛，還不如三角函數立體幾何來的簡單。」

「啊？」王語嫣眼睛睜圓了：「千萬不要，數學對我來說根本就是天文。我寧願離開也不要重新回到那個年代。」

明珠哈哈大笑：「你還記不記得高考？」

「當然記得，我們不是一般的有緣，居然會坐在鄰邊」

「我抄你的文科，你抄我的理科，唯一不足的是我們兩個的英文都蹩腳。不然憑咱倆的精誠合作一定可考上好大學」

「我可不行，我一定沒你考的好」

「那是你膽子真小，答案就在眼前都不敢抄，好不容易看一眼都戰戰兢兢做賊似得，你看我抄的多快，根本不看監考老師，你這麼做賊心虛的總看他，被他用膝蓋想都猜到你想作弊，這叫心理戰術！你太嫩了。！」對著掃蕩一空的飯盒，明珠滿足的放下筷子，王語嫣細心的給她遞來面紙。

「或許我說錯了」明珠將擦過的面紙丟進垃圾桶歪著頭打量王語嫣。

「什麼錯了？」

「說你太嫩啊，你只是不願意花時間去研究別人怎麼想，你始終活在自己編織的世界里，腦袋裡都是詩詞，小說，你不應該成為一名護士，應該向你爸爸那樣當一名中文教師或者成為一名作家、詩人，我保證你會更有前途的，只是你要把憂鬱的毛病改掉。」

王語嫣淡笑，支起胳膊撐著下頜：「你這麼評價我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熙寧跟你說過類似的話。」

「看吧不止我一個人這麼認為吧。」明珠聳聳肩，忽的想到什麼，拉著板凳往語嫣跟前坐了坐：「對了！昨天顧醫生怎麼會忙你把午飯提回來的？」

怎麼好好的又提到他了？王語嫣皺眉：「一直等你不來，恰巧看見他去超市就喊他過來幫忙提著的。」

「你一喊他就過來了？」明珠睜大眼睛問。

「哦！」明珠心裡斟酌著，從沒發現顧醫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樂於助人：「那你要不要像謝敏兒解釋一下，昨天的事她好像不太高興。」

「為什麼要解釋我又沒做什麼？」王語嫣發笑。「難道同事之間偶爾幫忙也要把它複雜化嗎？我不認為我哪裡做錯了要向她特別作解釋的。」

明珠眼睛變得精銳起來，審視王語嫣，連顧依凡這個耀眼奪目的發光體對她都不感冒，這世間還有讓她付出真心去愛的人嗎？這個冰美人，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愛情當真只寄托在詩書里嗎？

「幹嘛這麼看著我」王語嫣用面紙擦了擦臉。

明珠目光變得柔和下來，笑著搖頭。

「明珠，問你一個問題？」

「說！」

「你有沒有見顧醫生笑過？」想起昨天那傾國傾城般的笑，最後還是忍不住想問。

明珠想了想，想了半晌，遲疑說道：「好像沒有，又好像見過」然後很確定的搖頭。「你見過？」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

明珠眼睛幾乎要睜圓了，不可思議的望著王語嫣：「他居然會對你笑？他真的對你笑？天！你中大獎了！顧醫生一準喜歡你！」

王語嫣趕忙捂住明珠那張高分貝的嘴巴：「我拜託你說話聲音小一點，隔牆有耳，你要害我成為大家的公敵嗎。」

推掉王語嫣的手指，明珠驚喜的說道：「怕什麼」

「戰戰慄栗，日謹一日，人莫躓于山，而躓於垤」

「好啦！你不要在對我咬文嚼字的，我知道你是想要我說話做事小心一點，謹慎一點，當心陰溝裡翻船是不是？」這句話王語嫣的父親寫的一幅字，掛在王語嫣的卧室，她專門查過註解的。

「你知道就好！」

「我現在對那些拗口的古文不感興趣，你快把顧醫生怎麼會對你笑這件事告訴我，我太好奇，太意外了。」

明珠拉著王語嫣的胳膊異常興奮，掙開她的手臂，王語嫣起身收拾飯盒，嚴肅的看著明珠說道：「這件事就此打住！不要在把我和他扯在一起，你別忘了我有男朋友，你就不要在給我製造緋聞了，虧你還說敏兒會不高興。」

「可是他如果真的喜歡你呢」

「你還說！」王語嫣冷下臉，後悔真不該多嘴有此一問的。

明珠知趣的閉嘴，望著王語嫣她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你笑什麼？」

「我想起一首詩。」

「詩？洗耳恭聽。」

明珠搖頭：「不說，說了你生氣。」

「這我就更有興趣聽了。」

「保證聽了不生氣？」

「保證不生氣！你說吧。」

明珠笑彎了嘴角，嘴裡咕噥了一句。

「你說什麼？」語嫣身體向她跟前湊了湊。

「兩朵隔牆花，早完成連理。」說完就快速閃人跑向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