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簡珞瑤抿了抿唇,輕聲道:「等她入了京不就知道了?」
與鄭氏聊完,簡珞瑤並未把新安公主的事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日到慈甯宮的時候,看到許久不見的身影,簡珞瑤才恍然大悟,時間過得這麽快,新安公主和駙馬已經進宮了。
柳攸僅是駙馬,只有虛銜沒有官職,但好歹也是皇親國戚,還是有入宮面聖的權利,這又是好久才入京一次,進來給太后請安也正常。
簡珞瑤並沒有多驚訝,仍笑盈盈的抱著蕭重乾給太后請了安。
蕭重乾如今作息趨於規律,這個時候大多醒著,此時瞪著一雙大眼睛,滴溜滴溜轉,打量著慈甯宮的眾人。
太後身子養得不錯,宮妃們便也開始恢復請安了。簡珞瑤隨時入宮陪伴太后的「殊榮」,自然而然取消了,重新變回每五日一入宮,這會兒人自然是多的。
太后一眼就見到蕭重乾黑漆漆的大眼睛,立刻笑了,樂呵呵的道:「哀家的小福星來了,快抱過來哀家瞧瞧,這幾日可有吃好睡好?」
簡珞瑤便抱了蕭重乾過去,一面笑道:「皇祖母這話,孫媳婦可不愛聽了,難不成孫媳婦還能短了他的吃喝不成?」
說罷,簡珞瑤竟把蕭重乾放到太后旁邊。太后坐的是軟榻,裡頭已經鋪好了柔軟的毯子,蕭重乾一躺進去,立刻打了個滾,趴在軟榻上抬頭,正好仰著小臉去看太后。
「是是,哀家說錯了話,瑤丫頭別介意。」太后笑咪咪的應著,伸手捏了捏蕭重乾肉嘟嘟的小臉,頗有些遺憾的道:「換做前幾個月,哀家還能抱著重乾出去散步呢,現在連抱在腿上都吃力,小傢伙怪重的。」
見到太后對簡珞瑤這般親昵,新安公主眸子沉了沉,忍著沒吱聲。
原來那些傳言並非空穴來風,皇祖母對簡氏何只青眼相待?在她的印象中,皇祖母不愛露面,一個月也見不了兩次,與她們這些孫輩向來不親近。再說皇祖母性子威嚴,端坐在上頭便叫人不敢造次。像今日對著簡氏這般縱容寵溺的笑容,便是她們這些做孫女的,也少有見到。可她打量著周圍,這些人見怪不怪的樣子,似乎習以為常了?皇祖母到底是有多看重簡氏!
簡珞瑤正對太后抱怨道:「別說皇祖母了,這傢伙孫媳婦也快抱不動了,每日抱他加起來也不超過兩個時辰,可是一到夜間手就酸得不成樣子,倒苦了孫媳婦那幾個丫鬟,日日要給孫媳婦捏半個時辰的手。」
太后瞥了簡珞瑤一眼,罵道:「得了便宜還賣乖,重乾養得這般好,個頭大,身子結實,你該偷笑才是,竟跟哀家抱怨上了。」
「這不是皇祖母起了個話頭,孫媳婦一時沒忍住嗎?」
「又怪起哀家來了。」太後面上的嚴肅沒繃住,笑著擺了擺手,「今兒怎麽來得這般遲?哀家還以為你們不來了呢!」
簡珞瑤無奈的道:「重乾不是學會滾身子了嗎?今兒在馬車裡滾得開心,不肯下馬車,孫媳婦哄他好一會兒,這才耽擱了時辰。」
「不耽擱,不耽擱。」太后聽到是蕭重乾的原因,臉上又溢滿笑容,低頭逗弄了蕭重乾一會兒,才抬起頭看向新安公主和柳攸笑道:「新安和成遠回京,進來給哀家請安,哀家想著你們成親的時候,新安剛巧隨成遠回了杭州,這才特意留了他們跟你見一面,認識認識。你倒好,讓他們等這般久。」
成遠是柳攸的字,簡珞瑤對這個很清楚,她奇怪的是太后居然這般親切的喊柳攸,難道太后心底對新安公主和柳攸很喜歡?不過想想也是,如果太后不喜歡他們夫妻,怎麽會特意留下他們要介紹給自己?
簡珞瑤笑道:「皇祖母說的是,公主和駙馬難得回來一趟,竟讓你們久等,對不住了。」
新安公主頂著太后的視線,急忙擠出一絲笑容,「三嫂客氣了,新安巴不得能在皇祖母這兒多賴會兒。」
新安公主對簡珞瑤的態度仍是敷衍了事,在場的人見狀,都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簡珞瑤倒也沒介意新安公主的態度,抿了抿唇剛想說話,卻沒想到好不容易來給太后請一次安的元貴妃一面把玩著指甲上新做的蔻丹,一面漫不經心的道:「太後娘娘恐怕是多此一舉了,駙馬和睿王妃淵源深著呢,比其他王妃都熟得很,哪需要您特意來介紹?」
看到元貴妃今兒居然來給太后請安了,簡珞瑤一開始還愣了一下,以元貴妃的性子,太後轉危為安,身子大好,她恐怕高興不起來。給太后請安?只怕沒有躲在屋子裡詛咒就算好的了。不過簡珞瑤想到上回太后病危,大家為她老人家祈福的時候,元貴妃前所未有的積極,中間不偷懶,不休息,從頭跪到尾,走的時候還不用人扶著,身體狀態比大多數妃嬪都要好。
太后病癒後第一次接受眾人的請安,元貴妃要是在這個時候稱病不來,那態度也太過刻意了些。元貴妃最近心裡頭不自在,便要找別人的不自在了。
柳攸和簡珞瑤的關係本來沒什麽問題,被元貴妃特意說得含糊不清,倒讓人感覺他們之間關係見不得光似的。
簡珞瑤眼皮一跳,沒想到她娘擔心的事,新安公主沒做,倒是有人搶著幫忙了。她抿了抿唇,往新安公主那裡瞧了一眼。
新安公主臉色不好,她是求了皇上和皇后才被指婚給柳攸的,在公主裡頭鬧得算大,幾乎滿京城都知道她中意駙馬,元貴妃這般說話,豈不是明晃晃的嘲諷她拴不住駙馬的心?這麽些年她大部分日子都在江南,雖說當初被皇后打發出京的時候有些丟人,不過在江南也有江南的好處,到底是小地方,她一個公主已是最尊貴的人兒,江南的貴夫人哪個不捧著她,哪個不對她趨之若鶩?
非但養尊處優的日子沒變,新安公主反倒體驗了備受尊敬的感覺,那處幾乎是她的一言堂,竟比在京里過得要逍遙自在多了!被人熱切的捧著,久而久之,新安公主性子也更有些膨脹了,如今被元貴妃這般諷刺,心裡頭已是怒極,更別提接元貴妃的話了。
不過簡珞瑤看新安公主的神色也知道她的態度,倒笑了笑,「難得貴妃娘娘連這點小事都知道,還要謝過貴妃娘娘的關心了。」說罷,簡珞瑤又轉頭同新安公主夫妻說,「前兒我娘收到二姨的信,說公主和駙馬在皇祖母病重的時候便動身入京了,我估摸著這路途遙遠,恐怕還要數十日才到,沒想到你們竟然來得這般急。」
簡珞瑤短短几句話,既說明了自己和柳攸的親戚關係,順帶諷刺了元貴妃一把。
元貴妃面色微沉,剛想發作,太后已經笑咪咪的道——
「瞧哀家這記性,竟忘了成遠與瑤丫頭還是表兄妹,也是喜上加喜了。」太后神情平和,就像是恰巧想起一般,並不帶絲毫其他含義。
元貴妃本來想說的話,見太后這樣,忍了忍,還是把話給咽回去了。
連元貴妃都偃旗息鼓了,其他人更不會在這個時候不安分,沒人再故意把話題往敏感的地方扯。
新安公主接過話頭,拿了早先備好的禮物出來道:「皇長孫都這麽大了,本宮才第一次見,委實對不住,這是本宮給皇長孫準備的見面禮。」
簡珞瑤讓鄭嬤嬤去接了,笑道:「公主太客氣了,他一個小人兒,哪用得著這般鄭重?」
新安公主扯了扯嘴角,對太后笑道:「新安和駙馬入宮的時候,父皇還沒散朝,所以還沒有給父皇請安,先來了皇祖母這兒……」
不等新安公主說完,太后瞭然的笑道:「哀家知道,你父皇這會兒想必忙完了,快和成遠過去吧,這兒都是女眷,成遠想必也不自在著呢!」
柳攸微紅著俊臉朝太后拱了拱手,新安公主便順勢告退。
直到兩人出了慈甯宮,簡珞瑤低頭喝茶,眼皮也沒抬一下。
太后還是跟以前一樣,並不喜歡湊熱鬧,新安公主離開不久後,便也打發了慈甯宮這些請安的人。